幽谷。
天色大亮,张芷月已然哭得没有力气了,恍恍惚惚的靠在床边睡了。张神农和杜恒坐在桌前,不住的叹着气。
想来,三人一蛇前去飞蛇洞,如今只回来了两人,龙涎草虽然拿回来了,用龙涎草的人却回不来了。
张神农和杜恒神色凄然,双眼通红,想来是一夜未合眼。
张芷月的手中还死死的攥着龙涎草,任谁要也不给,就那样睡着了。
“吱呀——”竹屋的门缓缓推开,成了绿人的苏凌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杜恒和张神农没有认出来,杜恒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绿毛怪物,拿起朴刀将张神农护在身后,便要来砍。
苏凌气喘吁吁的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是我.苏凌!”
“当啷——”一声朴刀落地,杜恒一步跑过去,将苏凌抱起,左看右看,确定果然是苏凌,这才咧开嘴大笑起来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怎么会喂了蛇呢!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说着用粗大的手在苏凌后背使劲拍了几下。
苏凌被他拍的呲牙咧嘴,连声道:“轻点拍,轻点拍,没成蛇粪,你这再拍几下,我就成饼子了。”
苏凌闻言,不由的一怔。张芷月怕苏凌灰心,忙道:“阿爷,你这话说的,偏苏凌就要学那些不成?咱们还不稀罕呢!”
苏凌闻言忙道:“小青应该会被那个女侠救走,想来现在在某个地方正开心的吃东西呢。”
苏凌闻言道:“此话当真,如果真的如此,还请老先生施为!”
“剑圣?无极?易大师?撸啊撸?”苏凌小声嘟囔着。
苏凌掩饰的笑笑道:“老先生跟我说这些,我也不知有没有幸见到那些传说中人.”
张神农道:“不错,段白楼曾经横行于天下,一人之力可敌万人,何故?实乃武道巅峰也!他便是将自身气息与天地之气相互吸纳,故而有了那般成就,武道之人,有好几个阶层,具体的详细和精妙我却不懂的,如果苏凌你机缘深厚,有朝一日能入得凌武城剑庵,见到了天下武学第一人剑圣镜无极,或许能窥知一二。要知道,天下武学出凌武,凌武魁首属剑庵啊。剑庵子弟,皆是武艺强横的存在,放眼整个天下,便是帝王将相,对这凌武城也是颇为忌惮的,凌武城独立于各路军阀之外,镜无极一人一剑,守护着整个凌武城的安危,世人莫能与之抗衡啊!”
张神农脸色微变,大声道:“不好,回天丸的药力要过去了,阿月,龙涎草!”
张神农点头道:“可是,你先天不足,老朽说句不客气的话,活到现在已然是不易了,你这身体如何承受打拳踢腿带来的负荷?杜恒的把式,虽然有用,但也是最基本的搏杀技能,若碰上那些高手,怕根本递不上手去,他这把式你便是要学,以你如今的筋骨,根本承受不住,这你都学不了,如果将来,你有机会得到高人指点,以你的根骨,根本是自找死路啊,莫说学了,便是吐纳之法,你都难以承受啊!”
张芷月眉头一皱道:“只是.只是怎样?阿爷你快些说罢,急死人了!”
张神农捋须大笑,用眼瞅了瞅张芷月和苏凌道:“阿月,这还没怎样,你便向着旁人编排起阿爷不成?”
张神农疑惑道:“易大师是何人?莫非也是剑道武者中的高手么?”
苏凌和张芷月闻言,忙脱口道:“这虺蛇胆有这般功效?”
张神农呵呵一笑道:“这虺蛇胆便可洗筋锻髓,将体内的杂驳之气全数尽除,重塑强健体魄,到时候你脱胎换骨,这天下武学想学便可尽数学去了。当然,领悟多少,何时入道,这其中机缘,还要看你的悟性了!”
“这也太少了点.”苏凌道。
张神农捻须哈哈大笑起来。
张神农将这晶莹剔透的虺蛇胆托在掌中,似试探的问道:“苏凌,你当真将这整颗虺蛇胆给我不成?”
苏凌刚想说话,忽觉冷汗从心口处忽的涌便全身,眼前发黑,呼吸不畅,直挺挺的向下栽倒。
苏凌脸一红道:“的确如老先生所言。”
日光温暖,洋洋洒洒的透过竹屋的窗户洒在房中,苏凌半倚在床前,微微的眯缝着眼睛,听着幽谷中叮咚的泉水和悦耳的鸟鸣声,顿觉时光都被刹那之间拉长了,就这样无忧无虑的,乱世好像离自己远了好多。
言罢,张神农抿了口酒,这才缓缓道:“如此利弊,你可要想一想了,是用这虺蛇胆,还是不用,这个抉择在你一言而决!”
张神农白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张芷月脸色又是一红,遂道:“阿爷就是上了岁数,说话都这般啰嗦!”
苏凌点点头道:“倒是听故人说过,那段白楼曾经无敌于天下,几乎成了神人。”
苏凌心中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似乎和自己的命运真的彼此相连,不再分开了。
张神农眼神灼灼的看着苏凌,好一会儿才道:“苏凌,这东西对你来说,你若用了却是有着大大好处的,这实是你一大造化啊!”
张芷月和苏凌异口同声道:“有何副作用?”
苏凌不解的问道:“老先生将虺蛇胆切割,是为了便于封存么?”
张神农闻言,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的一黯。
杜恒高兴,拿了朴刀道:“既然你好了,我这就出去打些野味回来,晚上我们好好乐一乐!”说着便出去了。
不等苏凌相问,张神医又道:“但有了这虺蛇胆,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苏凌和张芷月皆半晌无语,便是杜恒也闷了起来,神情颇为挣扎。
自那日蛇窟归来,恍恍十日过去,这十日,苏凌从未有过的轻松平静。除了喝药调养身体之外,便在张芷月的搀扶下到外面草地上坐了,看杜恒打拳踢腿,或者干脆看着漫山的小摇曳处,蝴蝶飞舞。
张芷月撕掉一块鹿腿,腾的一声扔到杜恒的碗里,羞嗔道:“吃肉还占不住你的嘴!”
苏凌有些不解道:“造化?还请老先生明言。”
昏昏睡去的张芷月猛然坐了起来,双眸朝着屋内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浑身绿色蛇血的苏凌,不顾一切的跳下床去,连鞋都没有穿,一把将苏凌抱住,哇的大哭起来。
他心中有她,她亦有他。
苏凌道:“十六岁已过了,过了这夏天,便十七了。”
苏凌如受电击,闻着这绿衣少女传来的阵阵幽香,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道:“芷月妹妹不哭,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张神农似乎听了个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你说什么?拿了虺蛇胆卖钱?亏你想得出来,这东西无价之宝,那些江湖人为了这东西不惜杀人越货,争得你死我活?你拿着这么一大块出去,怕是还没走到当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神农一摆手道:“不妨事的,足矣!”说罢,又将那不大不小的一块放在张芷月手中道:“这个是阿月的!”
张神农见自家孙女半点矜持都没有了,只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张芷月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从苏凌怀中闪开,擦了擦泪,俏脸一红道:“我是看他回来了,没有因为救我死了,这样我也不欠他的,我这人最怕欠人人情.”
仿佛在刹那间,都是最美好的永恒。
苏凌摇头,张神农道:“如杜恒者,只是身体强健,会些把式,只能算作防身,根本不入武者一途啊,至于武者层次划分,老朽身在杏坛,具体的也不甚明了,只是知道,当今真正的武学,除了自身的根骨之外,还讲究一个运用自身气息,吐纳天地之气,才能真正入了武道一途。苏凌你可知无双天戟段白楼么?”
张神农接过话道:“所以先天不足,导致你后天不良,中气不足,体内杂质浑浊,故而面黄肌瘦,虽然已经快十七岁了,可身材体量看起来十五最多。”
张神农点点头道:“这几日总听你说要跟杜恒学些把式?”
苏凌脸一红道:“我如何有这胸怀,我不过也是落难的百姓,这一路从宛阳到南漳,见了太多苦难的百姓,心中实在有些难过罢了。”
张芷月闻言,忙道:“苏凌,你是宝贝多了不成,阿爷也是的,你真就全部都占了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