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摩罗那,皮肤就是蓝色的。但是像季柯和万澹明,他们就很正常,就连身上的花都是一小朵,不像别人仿佛纹了全身。
难道你不许别人是混血的吗?那人看了丹阳一眼,你不也是外面的人。莫非是变成了魔修?魔界有好几种人,本地人算一种,外面的人成了魔修后也会来魔界寻求庇护,就又算一种。从前这里管制很严,但是季柯在位后,大家普遍和睦起来。
丹阳若有所思:看来他并非一无是处。
你说谁?魔尊?男人仿佛听了个大笑话,你从哪听来他一无是处。他除了好色一些,可比从前的几任魔尊要好太多。
丹阳头一回来季柯的故地,又头一回见他子民,更头一回听别人对他评价。不知为何,有种好奇,想知道的更多一些。便说:你知道他多少,告诉我。
呵。我不
丹阳拿出了金杵:这是个法门炼就的宝器,有震山神通。
男人硬生生改了口:我不过是略知一二。一边将金杵接过一边诚恳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已至暮,暮又渐深。月已升起,不如昨日明亮。
丹阳一个人坐在湖边。季柯不见身影,摩罗那也没回来。待到明日朝阳初升,若季柯再不来,他便走了。此行虽未见人,却也有别样收获。如此这般在他故土走上一遭,心境与之前截然不同。修道中人,若只呆在太华之巅,想来也无法获悉大道真意。
这里虽然是魔界,面前的湖水却也很清澈。正如大道中有心怀不正之人,魔界中有纯善朴实的人,哪里能完全凭所谓世人称道而论事。
丹阳想到方才魔界中人所说,赤灵王仁厚又残暴,好色却无情,与他在剑门所见,却截然不同。眼前山也熟悉,水也熟悉,若说季柯在剑门见此山水还以为回到故土,眼下丹阳倒也有这种感觉。他心中困惑,又见湖中月不同于太华月,忽然意起,一手招出惊鸿剑,脚下一提练起剑来。湖光月色,剑气横扫,一片飞花。
被扫起的花瓣扬洒纷至,丹阳信手拈了一朵,看了许久,方拢入手心,喃喃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
便在这时,身后忽然猎猎衣衫响。丹阳一惊,方发觉他竟没察觉后头来人。
一回身,脑内的季柯竟活转了过来,微笑着立在一株芦苇上,身轻如无物,只随着穗荡,不知已来了多久。他一身衣衫华贵,鬓发梳得整整齐齐,腰间坠着双玉,又雍容又富贵。果然应证了奢华之风的名头。
季柯?丹阳定睛一看,是真人,不是幻象。
季柯一来一回跑得太急,还有些喘,此刻平了几口气,却道:是我。
他歪头看了看山光湖色中一袭白衣的太华雪,道:你猜我从哪里来?
这如何能猜。丹阳又不是神。他果然摇摇头。
季柯便笑,说:从你心里来。
丹阳仰头望他。
瞧着一身显赫的人飞身而下,径直落到丹阳面前,低声说:答案都告诉你了,你再重新回答。说完,就又问,你猜我从哪里来。
丹阳便依言道:从我心里来。
却不料季柯又摇头:不对。
又不对?
照着他的话说,如何又不对。
季柯带着些得意的神色,道:我从剑门来。
丹阳:这回他不用季柯再教了,你回剑门做什么?
季柯反问道:你又来魔界做什么。
他虽然白跑了一趟剑门,所获却颇多。听元真说丹阳去了魔界找他,季柯还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需知丹阳其实很懒,令他多说一句甜言蜜语也没有的,竟然肯为他出剑门。季柯惊讶了一下,立马折身回了魔界。一边恨不得飞得更快点,一边心想,要是再次错过。便捅了这老天,让它不长眼。
索性叫他在这里遇到了。
季柯一踏入魔界,便有耳闻城里来了位美剑修要找魔尊讨说法。此刻这位传闻中被他这个负心人抛弃的美人就在眼前,季柯心中的愉快能从眼中溢出来,不禁亲昵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想我?
月色甚美。
丹阳眨眨眼:如果我说老实话
最好不要。
好吧。那就只能说不老实的话了。丹阳道:我并没有想你,所以不想过来。
季柯一愣,便哈哈大笑起来,往前一推又一次将人推进了湖中。丹阳固然能躲,但他为何要躲,且他一点防备也无,落水落得猝不及防,顿时恼起来:你又!
又?
何止。
摩罗那有没有告诉过你,在魔界,我们会把喜欢的人带到这里,向始尊证明两个人的感情忠贞不渝。季柯道,很巧你在。他说,丹阳,是不是你终于发现很喜欢我。
丹阳抿着嘴,眼中是湿漉漉的水光,方才溅湿的,瞧着令人心动。
我不知道。他终于说,但我大约行功出岔,你虽不在,却睁眼是你,闭眼是你,拿起剑来,也会想到你。我心中有惑,所以找你求证。
无情剑一生不知情为何物,不沾染人情世故,逍遥子对他的教导不过一句话:你是大师兄,掌下是剑门气运命数。这巍巍太华山,便是你的全部。上百年来,丹阳一直牢记于心。剑门向来如夜雪,安静无声。唯有那日,一个衣着破烂的老骗子一头撞了进来。
他喜欢穿不同颜色的衣服,说着骗人的话,明明经常被气得半死,转头却又叫他大师兄,装得很亲近的模样,很是有趣。丹阳看到他眼中星河点点,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持花踏着朝阳而来,一颗心忽然像起了风。
没人教过我什么叫喜欢。可我想你。丹阳回答得很慢,却一字一句,极为认真。每个字,都像是一粒石子,敲在季柯心里。他今日来时,硬是被师弟们推进房,将那件从不穿的羽衣给穿了出来。如今站得笔直,在这黑黢黢的魔界,像天上落下的鹤,纤尘不染。
丹阳不会说情话,可他这几句话,岂非比我喜欢你,还要来得真切。他的眼睛很干净,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在他全部的心里。枉季柯活了几百年,一颗老心此刻却热切地跳着,烫得他眼睛都在闪烁。
好。这一句话听下来,他终于认命了。
那我告诉你。季柯说,你要求证的,不是惑。是我。
说着,他拉起丹阳的手,面向洛尔沁山,将交握的手举起来。
弟子季柯,与阿波额那起誓,此生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绝不相负。若违背誓言,就荒火灼身,永生孤苦。季柯转眼看丹阳,对方有些怔。他笑道,是不是听不懂。我在向你提亲,你答应吗?
提亲?
丹阳沉吟了一下,这个事好像应该他来干。依凡间习俗,要置聘礼。他想到当日柳家所见,若是太华山上张灯结彩,似乎也很不错。他们还没有与师父敬茶,等逍遥子回去后,可以将这事准备起来。但这事可以先不必和季柯说,好给他一个惊喜。
这厢,季柯却在催他:我当你答应了。
丹阳回过神来,倏忽一笑:好。
固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季柯却仍然大喜。他一喜,就开始动手:既然你同意嫁我,那就先洞房一下。他姥姥的看到丹阳穿这身的瞬间他就想扒了。
第78章 前往蓬莱
于季柯而言,他与丹阳剖这颗心,相当于结亲。于丹阳而言,他头一回尝到思念的味道,算是真正入了情道。两厢心思的催化下,这一场颠鸾倒凤,倒是比往日往时更加尽兴。
月色不懂收敛,世人情爱纠缠,它不但不避一避,却更鲜亮起来。近日又是花期,湖边开遍了蓝色的花。水中碧波荡漾。情至深处,不知哪里传来剑鸣,湖中升起万剑,莹莹万剑化羽,碎成满湖星光。远方云层中金色的蛟影忽闪忽现,就差与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