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蛤未理。
丹阳便又要朝水下去,谁知又被一道红影给拦了下来,这回丹阳不再留手,双指一并,一道剑气如雪影一般横扫而去,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片红影就崩地碎成一片血雨,纷洒落下,青草野花俱红,丹阳身上却未沾分毫。
他平静道:我不杀生,但只再说这一遍。言罢,两个字如同钧天雷响,让开!
这时,雪蛤忽出人声:若你找这妖人,他早已被我化作腹中血水。
丹阳微微一滞,不知是因为雪蛤说的妖人二字,还是那后半句话。他持剑静立片刻,便敛下眉来,道:好。
雪蛤鼓了鼓腮帮子,以为这人就此作罢,却不想对方抬起手腕,直指向它:既如此,少不得剖你肠腹,取你血水,让我好作一观了。
雪蛤大惊。
只是还未等丹阳出手,它便忽然面色扭曲,呱声大叫,腹中如有雷鸣,而后轰然一声炸响,血肉横飞,几道紫色电光横扫而出,便见一个乌黑人影蹿了出来,直跃半空,就连丹阳都长袖一甩,往后退了好几十尺,避开这腥臭血气。
不过几日未动手便当我是死的,个个想爬我头上,不知好歹。季柯一甩穹影,嫌恶地看着原本清澈的湖水被血色染尽。还挑这么个地方败他兴致,真不识相。
丹阳离得远,听不见季柯说什么,但只见那人身形,眯眼道:季柯?
季柯正巧瞧见远处丹阳,信手将穹影藏于身后,化入乾坤袋中,一边朝对方飞去,方有空说:没想到湖中竟有此妖物,那东西伤到你没有?也不管自己这模样吓不吓人。原来他不是一身漆黑,而是沾了雪蛤腹内血污,故看不清个人样。
丹阳道:妖物?而后自言自语,不错。确有妖气。
但这里如何有妖物?且雪蛤原本是灵物,居于小圣地,找遍太华山,也不会见到一只。而今它不但出现在神剑冢,更在这神圣的纳剑湖中。还这么大
还有一件事。
丹阳看了眼季柯:你会飞了?
季柯:
雪蛤腹内有一处地方血色极重,试图炼化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心想着不能让它得逞,幸好身边有乾坤袋,就取了长剑来。季柯道,想不到它就一剑被我捅死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最开始察觉功力恢复,其实是回到剑门前。他体力新生的那股和他不匹配的灵力,经与金蛟一战中受到疏引,瞬间通畅,不再与他反抗。后来季柯就一直想找机会好好疏导,只是没得空。
丹阳在悟剑心时,季柯心中亦有所动,这才按捺不住自身情动,不管丹阳如何作想,也要与他好上一好。方才一时不察被只蛤蟆吞下腹,季柯大怒,飞身而起就召出自己剑来,将对方劈了个干干净净。
他这般与丹阳解释,其实漏洞百出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
季柯这样想着,暗中就打量丹阳。
丹阳:哦。
季柯问得有些艰涩:你不奇怪?
丹阳淡淡道:我剑门弟子,以剑破万物,就算你一剑捅上天,又有何怪之有。
可以的。
但这情形如此奇怪,不禁让丹阳想到先前在无极广场时,顾挽之亦有灵气暴涨不受控制的情状,不知道神剑冢内还会不会有第二只雪蛤。丹阳正在沉思中,忽觉太华山异状。
季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便见丹阳沉下神色,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彼时他二人已经落地,季柯身上的衣服原本就脱在岸边,现下早就被血肉溅得不能再看,他在乾坤袋中翻找,心道如果里头只有裙子,那他情愿光着身出去也不会穿的。不过可巧竟被他找到一件衣服,还是一件黑色的衣服。
季柯取出那件衣服,问丹阳,怎么了?
丹阳闭上双目,片刻,方道:群英会开始了。
这么快?
季柯有些惊讶。
他们莫非在神剑冢中呆了三四天?他以为不过一个晚上罢了。
神剑冢中无黑夜。丹阳淡淡道,我们该出去了。
客人邀战,岂敢不从。
无极广场上,方才还有人叫得很欢,说剑门是不是担的虚名,不敢应战云云。自丹阳现身起,便肃静无声,一个人都不曾开口,刚才叫得最响的那个人,找遍人海也不知藏在何处。
说来,这算是第一次,丹阳正儿八经在群英会上出现。往年他从未露过脸。要么是在小圣地,要么,因着有师父师弟主持,大师兄抱着剑就从人海最后头飘过,大约根本不会在意那头发生了什么事。
元真微微一笑,恭敬道:剑门代掌执宗,化生剑元真,请大师兄安好。
每个宗门,都有宗主,及代掌执宗。似逍遥子、无涯子之类,常年云游四海,不定归期,宗门内无人打理事务是不成的,所以都会嘱托自己的得意子弟代为管事。剑门的代宗一向是元真,广为人知,而能令一派代掌执宗如此恭敬,可见这位大师兄在剑门的地位。
丹阳嗯了一声,十分坦然地受了礼。
又道:方才,谁说要与我一战。
底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屁声都没一个。笑话,法门丹门高手俱在,前有小灵峰顾挽之,后有无忧门白撷影。这些大佬门派都没出声,要他们一众小修士何用?到底有几人是抱着必进小圣地的决心前来剑门的呢。有志气固然好,却也得量力而行。
季柯并未与丹阳一道,而是站在另一侧楼宇上抱臂看戏,似笑非笑。在丹阳手下吃瘪久了,如今看旁人吃瘪,这种心情的爽快程度,非寻常所能概述。
便在这时,听闻一个声音说:玄心宗大弟子,南阳洛家沐秋子言,请剑门丹阳一战!
这个声音如同一粒石子,在人海中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一致而迅速地将视线投向了声音来源处。
立马就认清了说话的人,并以他为中心,分出一个圈来。
看戏看的正开心忽然被围观的公孙无昊:
他的胖徒弟快哭了,软着腿拉他师父的袖子:师师师师父,这个人是是是不是我们之前在海渊交手的那个啊。别以为换了个颜色的衣服就能装陌生人,一想到先前曾和剑门首席弟子,天下第一剑丹阳交过手。胖徒弟觉得自己神魂已经升上了天。
幸和不幸交织的感觉,令他五味陈杂。
公孙无昊很想用胡子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冲着洛沐秋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
本来就是此子手下败将,竟还敢叫嚣。
子言未疯。洛沐秋答了这位师叔的话,才又抱剑冲着前头朗声道,在下洛沐秋,请战天下第一剑!不知阁下愿否!
季柯眯起眼。
南阳洛家沐秋子言
谁啊。
不错,名字太长,他不记得。脸太普通,他也不记得。通常他骂了滚的人,季柯都是不记得的。连季柯都不记得的人,他能指望丹阳记得?不可能的,大师兄脸盲啊。元真几个穿成白白一团在下头站着他都不一定分得清人,何况这个洛沐秋冲着季柯自报家门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做着美梦呢。
洛沐秋?
金蛟听得这个名字熟悉,这个声音也熟悉,扒着乾坤袋把脑袋伸了出来,搁在袋口。同袋内的火蠡和水猊不甘示弱,纷纷挤出头。三只兽兽在袋口搁成一排,弄得季柯腰间有点膈应。他干脆将袋子解下搁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