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灯, 吕昭将人聚拢在一起, 商量了一下最近的行程问题。
当然, 最重要的是这之后这一路上对崔蓁蓁的照顾,阿大他们只顾着点头, 留香和白淇认真的补充着每一点。
说了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吕昭解散了‘会议’, 走出了屋外,对着月光, 她看了看楼上的小窗 ,难得叹了口气,:“这一路太赶了,她就是忒懂事,生怕给我们添麻烦。”
留香站在吕昭的身后,想起崔蓁蓁一路的表现, 她不由的点了点头。
“混账的崔府, 瞧瞧把我的蓁蓁养成了什么样,到底是她有的东西太少, 稍微多一些关心,她就会不自觉的千百倍的记在心里。”吕昭皱着眉,难得的有些感性。
崔蓁蓁的哭声她是听见了,就是这, 吕昭烦躁的在院中踱了几步, 恍然之间觉出问题来。
这一路看上去崔蓁蓁一直积极乐观向上, 每日都是自由自在的笑的软乎乎的模样, 从未有过埋怨。
但现在想想,就是这才应该是最不合理的。
旅途不顺抱怨的时候是常有的,就是吕昭在遇见雨天路滑,泥泞难行,或是错过住宿之时等其他种种意外的时候,都忍不住会生气或是发火。
再不济嘴上也会狠狠的骂几句,但崔蓁蓁没有,任何的抱怨都没有。
这不是一件好事,但你硬要说这是一件坏事又不算,吕昭盘算了半晚上也没得出什么好结论来,如今蓁蓁又怀有身孕,吕昭有什么想法也只得先按下不提,等到了宁州,她在好好的合计合计。
修整了几日后,一行人再次朝着宁州出发了。
马车上,吕昭看着崔蓁蓁,那晚上的哭声就像是吕昭的幻听,崔蓁蓁现在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这几日总是困乏,此时就乖乖靠在吕昭的怀里,打着瞌睡,坐卧的行动间,不自觉的就避过了她的小肚子。
吕昭抱着崔蓁蓁,倒是满足了她一直以来满怀盈香的愿望,她近距离看着崔蓁蓁垂下的眉眼,她眼角的那粒小红痣没藏住,这会儿漏了出来,吕昭不自觉的就盯得时间久了些。
啊,又是心满意足的一天,吕昭收回落在崔蓁蓁脸上的眼神,随后没忍住,手轻轻的放在了崔蓁蓁的肚子上,手心下的人一个激灵,但察觉到是她之后,又放松了身子睡着。
说实话,那一日得知崔蓁蓁有了的震撼过后,吕昭更多的是飘忽感,就是那种不真切的感觉,她脑中一直都没有一个直观的印象。
这会儿摸着崔蓁蓁的肚子,那微微鼓起来的一点,吕昭才有了些真实感,不来就罢了,一来还来两,啧啧。
*
宁州城内
一大早的,宁州城内的百姓就已经急着去赶早集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种叫卖声和时不时的争吵声,混杂着女子爽利的笑骂声,小孩的嬉笑声,宁州城的一天就拉开了帷幕。
往日里除了在边关巡视,去教场操练兵甲的时候外都喜欢待在府内吃肉喝酒,翻翻兵书 ,练练武艺的吕将军,此时起了个大早,或者说这几日他就没怎么好好的睡过。
府里静悄悄的,往日里练武的呼喝声都没了,但这样的安静,反倒让徐氏觉得十分的不习惯,所以她跟着吕将军一道起身的,这会儿已经去厨房忙着张罗了。
“老爷,您也先用些东西。”看着吕将军脚步不停的要往外走,徐氏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吕将军看着徐氏,徐氏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嫁进了吕府,生儿育女,操心了大半辈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鬓边都有了丝丝的白发。
半辈子一直在风沙里打滚,当了一辈子大老粗的吕将军,对着徐氏的时候别有一番面孔,他的大嗓门都刻意压低了些,神色柔和了些,:“不必挂心我,近几日府里来的那位钦差才是要命的大事。”
徐氏听了这话,神色无奈的点了点头,:“好,老爷心中有数就好。”
说着,她端起了一碗甜汤,“旁的也就罢了,这可是昭儿千里迢迢寄过来的桂花做的,要是你不尝尝,回头看她要怎么闹呢。”
提起了吕昭,两口子一起沉默了片刻。
当初吕将军的意思就是在这宁州或是就近的地方找户好人家,离得近了,他也好看着,给吕昭撑腰,免得吕昭受欺负。
徐氏则是希望女儿能去个读书人或是家中有些薄财,不用吹风沙的好地方,为这,难得的吕将军和徐氏拌了几次嘴。
谁知道,他们两个人着急都是白着急的,吕昭自己的主意拿的正正的,一点也没随他们的意思,去的是吕将军无法撑腰的王府,离宁州千里之外的京城。
默了片刻后,吕茽接过甜汤,一饮而尽,拍了拍徐氏的手,:“天色还早,夫人在去休息片刻,今日晌午我就不回来了。”
说着,吕将军就出了屋门,一路去了府里的客房,这是吕府内最大最好的一处客房,要不是里面的人推拒了,吕将军简直都要把现在自己住的主屋给让出来。
到了院门口,守门的护卫见是吕将军,就将人放了进去。
院内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是被修整的整整齐齐,四处都井然有序,最要紧的是,院内没什么声音,静悄悄的,连院内护卫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一进到这种截然不同的环境里,吕将军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没敢东张西望,只是一抬头,不自觉的就先看见了那只神气威武,站的高高的黑鹰。
阳光泄在它黑亮笔直的羽翼上,像是闪着寒光,看着它,吕将军不由自主的就想起这黑鹰盘旋呼啸,将利爪毫不留情的刺入敌寇眼中的场景,这是只十足凶戾狠辣的猛禽。
黑鹰很快就注意到了来到院中的老熟人,它扑棱了一下翅膀,半垂着头,高傲又威武不凡的打了声招呼,:“唳——”
吕将军对着黑鹰点点头,随后他站在原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见没什么不妥之处,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垂着手站在门前,喊了一声,:“臣吕茽前来拜见大人。”
门被打开了,出来的青年穿着一身的青色长袍,他年纪不大,但最先叫人注意的,不是他的穿着和长相,而是那通身的气度。
这位主子,比起从前是更了不得了,吕将军有些恍惚。
若是京城里的人对这位是一种印象,那在边关的吕将军对他就是另外一种印象,那时,眼前的人就像是一柄出窍的利刃,锋利,尖锐,无坚不摧,血溅在那银色的盔甲上时,是一种血色的狠厉。
如今,这尖锐的杀气被收敛了,吕将军却连从前还能说笑几句的勇气都没有了。
见人出来,他连忙拱手施礼,:“见过大人。”
“将军不必多礼,我既是奉旨来边关巡查,一切事物,自然都是以将军为主。”
这话,恩,是怎么这么自然的说出口的。
明明是严肃的时刻,但这话实在是,吕茽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