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五十万两白银啊,那得救多少人的性命,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这胃口,这胆量,本王都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哗,满殿哗然!
一国的储君私自截留了发给灾民的救济款,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这要是传出去,那天底下的人还不得戳着骂穿了太子的脊梁骨,这样目无民众,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的太子还能登上皇位吗?
而储君的位置又是朝堂内外死死盯着的关键,说个不好听的,老圣人年纪已经大了,要是一个不好,诸位皇子相争,他们身后的母家,依附的大臣起了心思,那可是大祸!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的众人,也还有那么一点心思悄悄的琢磨一下,连这么隐秘的消息都知道,这位九皇子这会儿应该是聪明的吧,得小心些。
或许是九皇子往日威力太过巨大的原因,众人甚至都没第一时间怀疑这条消息的准确程度。
被所有目光盯准的十二皇子的脸都白了,旁的人或许还不知情,但这笔款项,是他经的手,从那条路运的,以什么名义,藏在了什么地方,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其他人这般没有理由的猜测,十二皇子还能义正言辞的辩驳,但看着九皇子那兴奋又目光灼灼,百分之二百肯定的眼神,十二皇子恍惚间就连开口推脱都做不到,他神情狼狈的躲闪着。
好嘛,一看十二皇子的这神情,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不知道十二皇子是太子殿下忠实的簇拥,定案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太子殿下干的!
这个巨大的把柄落下来,殿内的空气都仿佛燥热了。
几位皇子之间心照不宣的一对眼,正要再添一把火,把这件事狠狠踩实,借机把太子拉下马的时候,就听见了殿外通传的太监高声传喝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霎时间,满殿的人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刚刚殿内的热闹所有人都瞧得见,就连女眷这边都在竖起耳朵注意着动静。
从进来的时候,就小心缩着,加上柳氏半护着,让崔蓁蓁能垂着头,看似‘毫无存在感’的隐藏在人群里面。
听见皇帝进殿的消息,出乎意料的,崔蓁蓁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仗着隔得远,她甚至都还敢抬头打量一番。
如众星拱月般被捧在最前面的老皇帝,他穿着龙袍,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人也消瘦,看着就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人的目光总是会下意识的被最出众的,最富有魅力的东西所吸引,匆匆打量了一眼泰康帝之后,崔蓁蓁的目光就被皇帝身后的人吸引住了,那是崔蓁蓁的半个姐夫——珵王。
绯红的亲王朝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往日风光月霁的翩翩君子,仿佛都粘着了点这喜色,像是皎月外裹了层融融的暖光。
从前的洛娘娘,姿容秀丽更是不用说,如今珵王更是混着七分英气,三分贵气,迷的殿内的许多女眷止不住的看着他。
这会殿内再看珵王,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崔蓁蓁想起从前兢兢战战的自己就觉得好笑。
而看着珵王没有带任何人出席,期待落空的柳氏脸色已经有些不好。
为着柳氏的脸色,崔蓁蓁都多看了几眼,随后,她就收回了目光,专注的理了理衣袖,如今连皇帝陛下都出现了,想来太子殿下也已经快了吧。
携着贵妃和几位娘娘上座,泰康帝的脸上也全然是一片喜色,他和蔼的看着不紧不慢入座的珵王,笑的捋了捋胡子,:“刚刚殿中这么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诸位不妨也说与朕听听?”
啊,这,这,怕是算不上什么喜事吧。
众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多余出来插嘴的,老圣人的寿宴上,跑出来说太子的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一看这氛围,有脑子的人就心知不好,几位娘娘面上还是带笑,心里也有了几分预感。上首陪坐的贵妃觑着六皇子的面色,那张保养得宜的芙蓉面上就扬起了笑意,正要说些什么把场面圆回来时,就见九皇子一个箭步就窜了出来。
“启禀父皇!儿臣们正说着太子殿下,私自截留南水五十万赈灾款项的事情呢!”
淑妃看见自家那傻儿子窜出来时就心道不好,然而还不等她出面阻止,就听见九皇子声音洪亮,条理清晰的喊出了那一番话。
来不及挣扎了,淑妃一瞬间脸色佛了,她甚至看都不在看场中,那自己个生出来的糟心倒霉蛋一眼,淑妃娘娘目光下垂,面色平平,一派的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保平安。
泰康帝的笑意也消失了,他看着目光炯炯的九皇子,说真的,这会儿他都有点后悔问出刚刚的那句话了。
但此刻骑虎难下,泰康帝沉着气,训斥道,:“糊涂东西,不知从哪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就敢在这大放厥词。”
“这几日太子是如何监国的,朕都看在眼里,你们也看在眼里,太子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的疏漏。”
“如今,南水的灾情还不明,甚至究竟是不是真的都未可知,底下的折子也都没上来,你这浑人就敢胡说赈灾款的事情!还未开席呢,就已经醉成这样,还不快快下去醒醒酒?”
竟然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一碰见太子的事情,甭管太子做了什么,有多昏聩!有多荒唐!父皇都能为他开脱!
本来没什么旁的意图,只是单纯得意的炫耀自己探查来的信息的九皇子,酒意催化,心中的不满猛地迸发开来!
他的眼睛有些红,挣脱开上前掺扶他的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父皇,南水堤坝被冲垮了!”
粗鲁的推开面有急色的宫人,九皇子面红耳赤的看着泰康帝,“从今年入秋开始,南水就意外的频发大水,堤坝修的不牢靠,在大水的第三日就被冲垮了!”
九皇子喘着粗气,“宋成仁的折子一直在往上递,但每每都被压了下去。“
“如今南水数十万的灾民等着朝廷救命!”
“父皇,当初负责主修堤坝的就是太子门下的常詹士和工部侍郎蔡澍!”
“这两个坏东西中饱私囊,将南水的堤坝修成了一堆豆腐渣!如今出了事,太子为了保住这两个人,还将事情百般的往下压。父皇!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那好三哥干的事情!”
九皇子的喊声飘荡在这殿中,待他说完,殿内一时间只能听见他喘粗气的声音,淑妃已经麻利的从袖子里迅速的掏出了帕子,开始粘起了眼角,像是十分为这些灾民感同身受。
殿内的诸位大臣垂着头,几位皇子也沉默不语。
刚刚入座的齐沂舟斟了杯酒,仰头喝下,掩住了眼里凉薄的嘲讽,从他夜夜不得安枕,从他的母妃逝世后,他就知道了,这世间时从来没有道理可讲的。
父皇,那是太子一个人的父。
南水的事情因着宋锦第一时间领着人全力救灾的原因,没有爆发出撼动朝野的惨状,但这些灾民的事情,他都能知道,他不信泰康帝没有安插在南水的人,他吩咐宋锦全力救灾的时候,可是吩咐的不用留手。
宋锦,字成仁,性子却很刚烈,再加上他的吩咐,如今南水怕是血都染红了,可这些,宫里头却静的半点没有动静。
所以,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明知却故作不知的事情多着呢,所有的,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想要得到,靠的从来不是旁人的怜悯和施舍,你想要,那就要拼尽全力的去挣,去抢,去自己拿来!
一同缩在人群中的崔蓁蓁垂着头思考:太子如此肆意妄为,那她蛊惑起太子来,是不是会很容易?送崔府一家人欢乐团聚,是崔蓁蓁做梦都在盼着的事。
崔蓁蓁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附身陆娆的时候,是跟着细娘的记忆走的,回忆里那些被淹的泡的发胀的尸体,那些被水冲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千里逃亡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