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青霜又送走,金环又送了鹿娘子和香芝,看着香芝那个熟悉的神情,金环又开始头疼了,又一个,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也这般好颜色。
出了院门,香芝的魂就像是被丢在了屋子里,她抱着工具匣子,嘴里都闲不下来了,:“师父,师父,您看见了吗,您看见了吗,这是什么神仙下凡了。”
“呜呜呜,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师父,她还对着我笑了,您看见了她脸边那个小小的肉窝窝了吗?真可爱,她的眼睛,眼睛,啊——!”
鹿娘子一巴掌打在了香芝的头上,被气的那点子温柔都没了踪影:“闭嘴,老娘自己长眼了,看见了!”
被打的香芝委屈的扁扁嘴,抽出一只手揉着头。
鹿娘子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香芝,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几步,鹿娘子的神情就严肃了些,她的声音也压得低,:“香芝,回去以后,就把你今天看到的,忘了吧,对任何人也不要提起。”
“为什么啊,师父。”香芝还等着往外吹嘘她今日看到的呢,那姑娘的那模样,香芝这辈子肯定都忘不了。
“糊涂东西,我们绣阁的规矩都忘了吗?”
鹿娘子从十三岁起,就跟着绣阁的上任阁主学手艺,如今,她都快要四十了,出入贵人府上无数次。
穷人为着两三文钱忙活,什么闲心都不敢有,而富贵人家有钱有闲,鹿娘子见识的,听到的,多离谱,多脏的事情都是有的。
尚书府的生意,鹿娘子也是做惯了的,这府里前几年那两位出嫁的姐儿,那身嫁衣都是她亲手做的,崔家的主人,对着这些庶女是个什么模样,鹿娘子心知肚明。
可这突然冒出一个美的令人心惊胆颤的庶女,还莫名被抬举了起来,这里头没神马猫腻,打死鹿娘子都不信,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参合,她们是做衣裳的,也只是做衣裳的。
“贵人府上要知礼,笑脸相迎不能少,手脚勤快少生事,不看不问不理睬,不吃不喝不能要,勤学苦练学绣艺,一针一线要留心,锦绣罗衫做得好,挣它钱钱千千万。”
听着香芝熟练的背诵秀坊之歌,鹿娘子的脸色好看不少,:“我们只是个绣娘,承蒙贵人抬举,我们才能安安生生的做衣裳。”
转过了花垂门,鹿娘子看着等在前头的婆子,脸上习惯性的露出笑意,她最后对香芝说了几句,“这京城里的是非多,稍不留神,我们绣阁都要赔进去,你今日的表现,我会照实给罗娘子说的,最近,你就先留在阁里。”
香芝垂着头,沉默不语的跟在了鹿娘子的身后。
临走前,她最后转身看了一眼那处小院,轻轻的叹口气,咬着唇随着婆子离开了。
“姑娘。”送了人回来的金环就见崔蓁蓁在剥着瓜子,那粉嫩嫩,纤长细白的手指捏着瓜子。
金环几步上前,就从崔蓁蓁的手里接了过来,:“姑娘若是想吃,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还自己动起手来了。”一边说着,金环一边瞅着崔蓁蓁的手指,若是被伤着了,多可惜呀。
“金环。”崔蓁蓁趴在了桌子上,真真是哭笑不得。
打从那日回来起,金环就已经有把她供起来的趋势。
而柳氏也来了几回,拍着她的手,说话的时候,温柔的恨不能挤出水来,可把她恶心坏了。
后来还专门派了婆子来守着院门,如此种种,让本来还不以为然的崔蓁蓁小心了些,连院门都不怎么出了。
崔蓁蓁摸着脸,原来那些灰暗的,忐忑的,逃避的心思已经完全淡许多,她看着金环给她专心剥瓜子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让看见这笑颜的金环眼睛都不眨。
崔蓁蓁拍着金环的手,笑的毫不掩饰,那些暖的,美的,让人心神晃动的美色近距离冲击着金环,金环啊了一声,怕自己有什么举动,就先捂着脸跑了出去。
崔蓁蓁用手支着头,注视着金环跑出去后晃动的帘子,天光大亮,亮的屋内都明亮了起来,崔蓁蓁的心情也是亮的,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今日,府里专门请了人来为她做衣裳,这样的明示暗示已经足够清楚了,若是从前的崔蓁蓁必定会惶恐不安,焦躁的等一个宣判,或是日日祈祷着柳氏发发善心,但现在的崔蓁蓁已经不会了。
若是想要什么,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崔蓁蓁闭着眼,嗅着屋内淡淡的桂花香,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
东宫内
“殿下,殿下,您该起了。”看时候不早了,蒙福候在金帐外,小声的唤着。
跟着蒙福默不作声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众捧着铜盆,热水,香巾的美貌宫人。
太子睁开了眼,怀里是一个娇软的身子,清醒了几分的太子回过神,看着怀里这个脸生的小美人,才记起来,这是底下人新送进来。
昨晚灯火下,这女子看起来还行,特别是垂着眼的时候,还有几分向那日在假山后惊鸿一瞥的美人,惹得太子来了几分兴致,嘉奖了一番事情办的利索的康莱,就迫不及待的将人吃进了嘴里。
但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细细一看,太子的脸已经垂了下来,脸上那样的轻松愉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脸不够白,没有莹润到透亮的感觉,她的眼睛也不好看,眼尾也没有那抹胭脂色的红痕,她的眉毛太淡了些,身上也不够细滑.
昨夜兴奋之后的太子这会有种被赝品蒙骗了的愤怒,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其他的国事,政事上,他或许还需要退步,还需要想一想,好好的斟酌一番,但如今不过一个女人,他不需要委屈自己,往后,他更不需要委屈自己——
“砰“的一声,小美人被猝不及防的踹下了床。
被惊醒之后装睡的美人许是没想到太子是如此的喜怒无常,明明昨晚,他还抱着自己在夸赞,如今却骤然翻脸了。
“殿下。”美人垂泪的模样很是有几分可怜,但殿内却没有人出声,太子因着这哭声,却更加的生气了,连哭也哭的不像。
蒙福一见太子的神情,心道不好,果然,太子指着赤裸着身子跪在塌下的美人,一脸的风雨欲来:“扔出去,给孤扔出去。”
没有想象中的位分,甚至连没名分的侍妾都不是,还没等她回过神,就被捂着嘴拖了出去。
这般处置了人,太子的心情却没有好转,一个不怎么样的赝品,亏得他昨晚还高兴成那样。
越想越来气,太子一脚将跪在地上给他穿靴的小太监蹬开,:“混账东西,去,将康莱打三十大板,若是往后还这般不用心,他就不用再来伺候孤了。”
看吧,他就知道,自那日见过崔蓁蓁一面之后,蒙福就知道自家太子这是动了心了。
想想也是,那般的好颜色,旁的人哪里配拥有,只是,那姑娘年岁还太小,顾忌着崔尚书的地位,太子到底还是不敢逼迫太过。
殿下有几分求而不得,崔尚书那个老狐狸还惯会申着人,太子越发有些急躁了,但蒙福却没敢起,找个替代品给太子泄泄火的念头。
要是能找见几分相似的美人,蒙福自是愿意的,他还能容忍旁的太监露脸不成,但关键是,不好找啊,看看,这不就有个倒霉蛋踩了泥坑,以为光凭几句话就能找见一样的,呵,那样的美人,得亲眼看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