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三万长枪手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之前冲锋的时候有多疯狂,现在逃命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官军用一次前所未有的火铳齐射,让大军前方至少两千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如此伤亡造成的震撼,让那些长枪手再也无法坚持,心中的战意顿时烟消云散。
如潮退下的溃兵不断冲击后方的人马,孙可望也不得不随着大队溃兵后退。
这一战自己连官军的面都没见到,就率部败下阵来,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孙可望打击很大,一直到退回到后方,孙可望都是一言不发,脸色非常的难看。
刘衍举着千里镜观战,见流贼火器营彻底战败,心中的一颗石头也落了地。
随即刘衍便接到消息,大军两翼镇守的亲卫营鸟铳手,已经开始接战了。
此时大军两翼传来鸟铳齐射的声音,刘衍举着千里镜望去,两翼的流贼大军蜂拥而至,无边无际的人潮几乎将数万新军将士团团围住,气势上足的很。
“告诉苗绍,不惜代价,守住大军两翼。”
“立即将亲卫营的长枪手和刀盾手也调到两翼去,同时给陈永福传令,命城头上的佛郎机炮开火,向两翼的贼兵大阵轰击。”
片刻之后,开封西城墙上的大量佛郎机炮开始轰鸣,大大小小的炮弹不断落在刘芳亮部、李过部的军阵之中。一百多门佛郎机炮的火力虽然强大,可是落在两翼三十万流贼大军的军阵中,却犹如坠入大海一般,根本激不起多少涟漪。
这一次,吴兴洲明显感到压力倍增,那些流贼死兵除了最开始冲在前面的狠毒之辈,绝大部分都是被裹挟的百姓,他们的兵器只是农具,甚至是木棍,他们之中有青壮,有老人,吴兴洲甚至还看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女,脸上写满了绝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举着一把柴刀,哭喊着冲了过来。
而仅剩的那个孩子,也被另一杆长枪刺杀,一名流贼甲兵用长枪挑着孩子的尸体用力一甩,便将小小的尸体甩到十几步之外,引得周围一众流贼甲兵癫狂的大笑起来。
一个三十多岁、骨瘦如柴、披头散发的妇人,惊恐嚎叫的跑动着,双手还各自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母子三人便是流贼左营的“死兵”之一!
“不要再冲了,不要再冲了!”
“混账东西,都给我继续轰击,要是城外的新军败了,你们都得死!”
这样的局面,在新军左翼同样在上演着,流贼后营制将军李过率领大军猛攻新军的左翼,同样是以数万死兵在前方开路,骁骑与甲兵在后面压阵。
吴兴洲大声怒吼着,就在刚才,鸟铳手们不断齐射,杀伤了大量的流贼兵力,却依然让人多势众的流贼兵马冲到了近前。
周围的炮手见状都吓了一跳,纷纷跑到一旁,甚至一个胆小的炮手直接尿出一地黄汤。
可是随后赶来的苗绍观察了一会儿战况,虽然也是脸色铁青,但还是命令继续以鸟铳手齐射杀敌,间或以长枪手结阵固守。
“有刘总兵在此,此战必胜!”
忽然妇人觉得左手一滞,低头看去,只见一支箭矢射中了孩子的脖子,此时孩子双眼圆瞪,已经仰着头没了声息,鲜血顺着孩子的脖子流下,几乎将小小的身躯全部染红。
在新军右翼战场上,左部指挥使吴兴洲昂首挺胸,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大步向前走着,在他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长枪手,军阵前方还有不少的刀盾手,正高举盾牌护卫着身后的同袍。
在流贼军中,只有那些甲兵、骁骑的家眷,才能够被编入老营中供养,其余步兵和死兵的家眷,全部都会被当成死兵对待,不管是妇人还是老者,甚至是几岁的孩子,也一样要上阵送死。
无数死兵前赴后继的攻上去,然后全部战死,接着便是下一批,战死之后又是一批,持续不断,绵延不绝。
“放!”
很快,前方不断退却的流贼大军便不再反击,在吴兴洲所部的压迫下,流贼大军的撤退也变成的溃败,人群如同巨浪一般,开始倒卷,原本就拥挤不堪的战场上,更是变得稠密不堪,让开封城头上的火炮,取得了更好的杀伤效果。
那些炮灰兵马死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打下一处城池,便可以立即补充回来。
“前进!”
率部守在新军左翼的亲卫营指挥使卢英暴跳如雷,不断向苗绍请令,是不是派营中夜不收和护卫策马出击,穿过那些死兵,攻一下流贼的大纛所在,也许流贼就会撤退,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就不会死了。
后方军阵就在眼前,可是那妇人却再没有跑下去的力气,颓然的将孩子尸体抱在怀中,放声尖叫着,另一个孩子恐惧的抽泣着,站在母亲的身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