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尚书不仅不能认回林雪芙,还不能让人对林仙之的身份起疑心,是以便只能委屈林雪芙了。
为着不让外人起疑,她不仅不能以林大爷的嫡女身份回去,就连外室子的身份,也只能是二爷家的外室子身份。
概因林尚书为人清贵端正,从不在外沾花惹草,年轻时更是与林夫人伉俪情深,外面绝不可能有人。
林家二爷就不同了,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是以他若是在外面带回来一个外室庶女,也没有人会疑心。
更为重要的是林雪芙那一张脸,肖似其母,以尚书之女回去,人家一瞧便猜个透了。
倒是林二爷当初恋慕长嫂的丑事,今日倒是很好地为林雪芙这个外室子身份打了掩护。只需对外说一声林二爷当初在外面遇上一个长得像长嫂的女子,便养在了外头,这事儿也就说得过去。
林家人为了让林雪芙心甘情愿,竟是一味哭惨,说了许多迫不得已的理由,甚至还编出了这事是朱国公府要求的,若是捅出去了,林家得罪了朱家,林尚书官位不保,林家在京城便无法立足这样的理由。
梦中的林雪芙初入京城,简单纯善,被哄得团团转,总是心善地觉得祖母父亲有百般难处,为了顾念祖母父亲家族,虽受尽委屈,却也从未声张。
可自打她入了林家,便开始了噩梦般的日子。
因着这事情不宜张扬出去,除了林家老夫人,当家的两位爷和夫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二叔家庶子庶女不似白家多,但是事儿却比白家多多了,姨娘之间明争暗斗,拈酸吃醋,这些个庶子庶女们也跟着学了个十成十,个个明争暗斗。
她们妒忌着林雪芙,于是不停地给她使绊子,起初有大哥哥在,有大哥哥护着,她们也不敢放肆,可后来大哥哥外放扬州当差,家中无人护着她,她的日子渐渐难了。
她的祖母父亲虽有血亲,但是却更看重权势,她的身份注定与白家女林仙之不能同好,但家中人觉得林仙之未来能倚仗,不想让林仙儿误以为他们看重她,于是在明知她受欺负的时候却争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后来,她在林仙之婚宴上被人算计落了水,让沈家那位庶出的断袖沈五公子沈从良给瞧了个正着,最后被迫嫁给了沈从良。
那沈从良不喜女子,且在外养了个相好的小倌,被沈夫人逼着下药逼着同房,不敢恼怒自己母亲,于是迁怒在了林雪芙的身上,对她动辙打骂。
再一次回忆那个噩梦,林雪芙还是忍不住惊得打了个寒颤。
不管那是真的,还是个梦,她都不能让事情发生。
林雪芙打起帘子进了内屋,却见床上空空,并没有人。
她脸色一变,只道对方定是醒了离开了,正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到屏风后砰地一声,竟是有人重重摔落在地。
守在外面的环儿小菊闻声,急急地喊了一句:“姑娘?”
“没事,你们守在外头。”
那男子应是醒来的时候听到她在与杨大婶说话,这才躲了起来,可是伤得太重,没撑住又摔了。
男人伤在背部,此时摔倒趴在地上,背上那伤便露了出来,折断了的箭早被血染红,他人也如梦里一样,起了高烧。
其实,梦里,她与这个男人,后面又遇上过好几次。
他是沈家世子沈从白,她名义上的大伯。
也是沈家,唯一一个帮过她,给过她温暖的人。
沈从良从不把她当人看,为了向那男相好表真心,对她动辙打骂,沈二夫人怨她长得漂亮却无法留下沈从良,无法为沈家繁衍子嗣,处处怪责,身边的下人惯会看人眼色,见她不受重视也是对她百般怠慢。
初时,她还天真地以为林家人会帮她,于是回林府求助祖母与父亲,求他们救她出火坑,但是他们每每只是叫她忍着,诉说着林家各种艰难。而林府唯一一个还照顾她的大哥哥,偏偏那个时候正好被外放三年。
她心知求助无望,便不再上门求助。而是决定私下逃离。
但是她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可笑的是,她竟然是被林仙之给送回沈府。
因为私下逃跑惹怒了沈二夫人,沈二夫人不顾她哭求,下令打杀了小菊和环儿。
小菊和环儿的死,终于成了压垮林雪芙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神智开始恍惚了起来,深夜里总是像个无主的游魂一般在侯府里一个人游荡。
而那个时候,沈家,只有个沈从白,还会照应她一二。
梦里,他曾在磅礴大雨的夜里,为她撑起一把伞,将她送回房间。
梦里,他曾在寒风大雪夜里,将穿着单薄衣裳,僵坐在井口的她抱下,并用宽厚的斗篷为她披上,将她送回房间。
梦里,他还对她说:林雪芙,得活着,才有希望。
可是沈从白不知道,活着有时候也可以是无尽的绝望。
梦里,她从入京到嫁入沈家到死,总共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忆起每一刻都是噩梦。
第2章 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你不怕我伤害你?……
如若那梦是前世,那么,面前的沈从白,她是一定要救的。
就当是报了他的恩。
林雪芙出生后琴姨娘从不管她,就直接把她扔给院子里的老嬷嬷带着,那些老嬷嬷见姨娘不管,对她自也不上心,天冷不知加衣,肚饿不知喂食,导致她小时候体弱多病,时常请大夫。后来久病成医,自己倒是看着医书,跟着府里的老大夫,学了些医术。
后来她屋子里就常备着各种药物,这一次跟着大哥哥来京,因担心舟车劳顿路上遇伤遇病找不着大夫,是以把屋子里的伤药病药都带上了。
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
她直接找出了药箱,将里面一应的创伤药,还有补血的丸子都取了出来,就在这时,沈从白又醒了过来,他脸上蒙了黑布,只余一双眼睛森冷森冷,如一只遇敌的兽物一般,带着警惕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她若是敢有所不轨,他便当场结果了她。
林雪芙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转身走到了桌子那儿,把针线笸箩里的剪子拿了出来,回头的时候才对他说道:“你发着高烧,背上的伤须得尽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