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很严肃,有一种没有正事、就不愿意跟你说话的错觉。秦亮感觉、她可能还有点过于敏感和紧张,刚遭受过长期的伤害的人,大概就会有这种感觉。
隐慈揖拜道:“喏。”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亮便叫王令君给自己找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王令君问他是不是要出门,秦亮便又提起了那条“疯狗”的事,说要去乡间一趟。
这时王令君却道:“我也想去。”
隐慈道:“骑马就不远,仆一向善于记路,找得到地方。”
昨天下午他才见过尹模,过去并不久。秦亮这时还能清楚地想起,他曾经的狂妄、傲慢、恶狠,时而假笑、时而凶狠的样子。一夜之后,秦亮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唯一欣慰的,便只是好的时候、有一些短暂的欢乐过程。但是,有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有那么一点好过,他以为自己像神一样,可以肆意妄为。其实所有世人,皆为可怜的蝼蚁罢了。”
土里埋的,是个陌生而年轻的躯体,秦亮从没见过、连名字也没问,甚至与在场的村民也互不相认,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秦亮只记得隐慈的片言只语……新妇在家孝顺乖巧,做饭先给父母吃、宁肯自己饿肚子,正说嫁个稍好点的人家吃几天饱饭,一天好日子没过完、就那么死了。
这地方其实不算偏僻,想来,如果太偏僻的地方、可能反而不会受到洛阳权贵的鹰|犬骚扰。不过那种地方,可能又有别的苦难。
秦亮听到这里,便道:“卿换身衣裳,我们尽量在城门关闭前回城。”
吴心已经收拾干净,头发整齐地梳成了发髻、插着一根木簪子,穿着干净整洁的宽松男式麻布袍服,不得不说这女郎的身体很好,受了那么久的折磨、营养不良,第二天就能骑马了。不过她下巴和脖子上能看到的伤、还没好,人也很瘦,穿上宽松袍服后更显得空荡荡的,胸襟倒有点饱满。皮肤依旧苍白无光,在阳光下看起来还不太光滑,需要好吃好喝多调养一下。
她又道:“我会骑马。”
隐慈已经用火镰等物准备了火,秦亮便点燃了三炷香,插到土里。接着他拿起一罐酒,一只碗,把酒倒好、将碗放在了坟头。
秦亮点头道:“善。我们这就去看看罢。卿带路。”
董氏弯腰应了一声。
秦亮道:“你们到厢房坐坐,我换身方便骑马的衣服。”
没一会儿,秦亮和王令君就准备好了,俩人到马厩里跳了两匹可以乘骑的马。王令君戴了帷帽、穿着麻袍,以掩盖相貌和身份,但作用有限,她跨腿一骑上马背,紧致的肌肤、婀娜曲线便有迹可循,修长的腿和腰殿便不是袍服能遮掩的了,骑在马上髋部比肩还要略宽。
当时秦亮的精神比较紧张,所以并不是每一个说话细节、都经过了深思熟虑。高柔这老头,老奸巨猾是大概没错,但好像还挺守诚信的,答应了的事、不管巨细和亏不亏,都严格地执行了,包括释放吴心。
“啊!”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人群里顿时嘈杂一片。其中有人大哭道:“化成灰俺也认得。”还有人上来问,秦亮全没有理会。也不知道哪些人在哭,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场面一度有点混乱,几个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听得瘆人。
隐慈道:“廷尉府派人送东西来校事府,说是答应了府君的事。彼时府君刚走没多久,仆想着这东西不能放置太长时间,便擅自决定,给府君送来。”
或许是荒山、土坟本身就是伤感的意象,秦亮一时间情绪有点低沉。
周围大部分人应该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但王令君必定听懂了,她愣在那里,表情很复杂。隐慈和吴心也神情慎重地听着,或许觉得秦亮这就是在口述祭文,毕竟秦亮是洛阳有名的文人。文人通常都是风雅体面的。
说完了话,秦亮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有个村民道:“此物该怎么办?”秦亮听罢,伸手把一件物品提了起来,然后背离人群的方向走到了荒山旁边。
此地的环境很安静,只有不远处的那点人声。地上的东西忽然被浇了一些水,用来清洁上面的尘土。接着秦亮呼出一口气,观望了一会远处,猛然飞起一脚,把东西踢飞到荒山上的枯草丛中,划出了一道短短的抛物线轨迹。这一脚发挥得不错,他有一种身在绿茵场上,变成了前锋的痛快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