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仍然固执己见。或许只是因为她压根不相信秦亮的书生见识,她的声音道:“何骏的父亲是当朝大臣,吏部尚书。你那位卢氏也说,大将军曹公(曹爽)与何家交好。这样的权势,什么事办不成?”
秦亮权衡了一番,断然下定决心,先照自己的设想去办。
过得一会儿,董氏走进了门,她一改平素有点泼辣的劲头,缩着身子弯着腰。她的眼睛有点肿,明显哭过,眼神里还有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看起来像是请罪的人。
董氏的眼神忽然一变,恢复了刚进门时的模样,“妾身……”
他甚至想起了前世查出癌症之后,老婆悄悄烧他的旧衣服的场景。照迷信的说法,被亲人烧衣服,死得快。
秦亮硬着头皮道:“如果官员只会为认识的人办事,大魏早就被吴蜀两国攻灭了。关键是我们认识何骏,作用也不大,他管不了这事。”
秦亮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因为解释起来很复杂,且有些事不好明说,毕竟还要堤防祸从口出。嫂子张氏也是厉害,她说的话不见得有道理,却简单而直观,这样的表达方式至少在争辩时很有用。
“真的吗?”董氏小心问道。
张氏改口道:“你认识他?”
他叫来庄客饶大山,吩咐次日拂晓备马备粮,接着回到房里开始准备行李。他有太学生的文书凭据,在路上问题不大,但只靠太学生身份、能见到一方都督?
他想来想去,决定写一篇文章送上去。在这个时代,文章比人更通行,因为能写文章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
待她从地上起来,秦亮又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董氏走到门口转身时,侧头又往这边看一眼。
秦亮了好一会儿精神,才努力让自己摆脱那些无关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冷静下来思考。
秦亮正跪坐在案前构思时,便听见了饶大山粗犷的声音:“二郎,王家妇人求见。”
只是晚上睡得不太好,忍不住想太多。
饶大山道:“俺叫她上来,便去喂马。”
董氏用力点头:“二郎是做大事、能成事的人,妾身相信二郎。”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妾身见二郎写字做事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仁义英明的主公。”
秦亮提起笔,开始在竹简上书写,楼阁上几乎只剩下“沙沙”细微的声音。
她跑来跑去忙活了一阵,跪在秦亮面前小心翼翼地在砚台里磨着墨。或是秦亮的模样看起来专心致志,她没敢再出声。
而这时秦亮已经大致想好了内容。
他打算把起笔落在清河、平原二郡的界线之争上,重点是给吕昭戴高帽子。镇北将军的地盘上生出了事端,械斗、诬告之事时有发生,请将军以公正手段,制止祸事,平定地方,郡县僚属子民定无不敬畏……虽有家人曾劝他秦亮委托亲友,营救长兄,但自己坚定认为将军英雄人物、国之肱骨,必能明辨是非黑白云云。
张氏皱眉盯着他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她走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句:“二郎,你阿兄是怎么待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亮继续自己的事,找来简牍,重新工整地抄写一遍,接着检查要准备的东西。大哥身陷囹圄,事情一天也不能耽搁,虽然准备仓促,秦亮倒觉得自己还算有条理。
俩人打着火把。路上不仅黑,清晨还笼罩着雾气,秦亮望了一眼前路,只见灰蒙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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