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情总是不长久的,第二天一早它就被收走了。
周清收拾好自己,一边赶地铁,一边跟学生家长逐个道歉改时间。有一些家长好说话,甚至还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对方一听是私事,也就痛快地应了。不过是换个上课的时间,上的课不会变,该教的知识也不会少。
有一些家长,就算你再伏低做小,他们也能找到苛责你的地方,发泄不满也就罢了,毕竟突然改时间可能有不方便,可周清实在不知道他们指责自己的优越感来自哪里。
做这一行,心要大一点。
就像为人儿女。
就像做一个拼命要生儿子的母亲的女儿。
她说不上想不想那叁个人,可当她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是高兴的。
从租房到地铁站很近很近,近到她来不及回忆开学时妈妈给她买的东西到底有哪些,来来回回都是那个阴雨天,梧桐大道上父亲蹒跚背床垫的影子。
恨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为什么她不能全心全意地去爱她的家人,又不能毫无负担地恨他们?
甚至,每当他们给予一点点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她就像吸了毒品一样的快乐,那种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感从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渗透到四肢,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不满,统统都被这诡异的愉悦压制着。
她其实更想离开这里,到一个他们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生活。
因为她知道,每一次的期待都不会有回报,每一次的快乐都是自己的幻想,她清楚地知道,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此时此刻的快乐。
这种,一家人去看望唯一在外读书的孩子的情节,难道不令人感动吗?许久不见,乐乐呵呵地聚在一起吃个饭,说一些互相关心的话,逛个街,再依依惜别。
多美的一幅画面。
这种可怕的念头在她看见出站口的一行人时膨胀到了极点,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将周清其他的想法通通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