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到底来不来。”
等的太久了,久到邢流风又按捺不住在庭轩中走了一圈。
倒是邢月薇,坐在这庭轩之中,听那清风流水,心情奇迹般安静下来。
咕噜咕噜——她面前放着一座小泥炉,炉子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巧铜锅,锅里的奶茶已经沸了。
香甜的气息,邢月薇想起她上辈子沦落为女工时喝的那一碗甜粥,那是她第一次经历饥寒交迫的窘迫,也是首次因食物的美味而落泪。
邢月薇拿起旁边的帕子,把铜锅拿起来,给自己倒上一杯奶茶,轻抿一口,便感觉茶香奶香溢满舌尖,再吃一口旁边特设的点心,微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焦香气,两种味道交融,虽苦尤甜。
邢月薇忽然很喜欢这样的味道,美味便该这般,苦的真实,甜的踏实。
邢月薇抬头看了眼邢流风,轻叹一口气道:“二哥,莫急。”
“我怎么不急!来时都已与厨房说了,今日有宴客,若是人没请回去,那宴席浪费也罢了,我是要被打死。”
邢月薇慢慢道:“可是你急,也急不来人,不如坐下喝一杯茶。”
邢流风:“喝什么?这小孩喝的东西,我才不——”他说着,手里被塞了一杯,邢流风下意识一饮而尽。
邢月薇:“如何?”
片刻后。
邢流风打了个饱嗝:“再来一杯,这点心好吃么?”
邢月薇:“好吃。”
邢流风:“那这也要。”
这时,庭轩里已经溢满了奶香茶香,咕噜咕噜的奶茶冒着泡泡,而庭院里则是翠竹青松,另一面是一汪小小的水池,修得错落有致,小小的瀑布从上流到下,在瀑布最上方则种着一颗银杏树,这时被染成金黄|色。
整个院子里山水花鸟草木皆有,并自成一景,足以看出修园人技术之高超。
最让邢月薇诧异的是那颗银杏树,她曾经居住的医馆后面也种了银杏,邢月薇自然是知道,这银杏的气味有多奇怪,可她坐在这庭轩之中,却半点闻不到银杏的怪味,只有竹香与茶香。
邢月薇竟不知那人是如何做到的,但她也能感受到叶府的财大气粗。
邢流风埋头苦吃之时,脚步声响起。
邢月薇神色一正,往大门看去。
只见两道倩影袅袅飘入门中,这两名女子的颜色不但美到了极致,更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这样的美人,一名便足以成为宅中宝物,但这却有两人,还是用来开道的丫头。
邢月薇莫名想到二哥那句评价:“这叶府主人是个好色之人”,心中不由担心起来,这叶府主人是谁?叶灵寄居此处,是否过的好?
是否也与她一般成为那笼中雀,去争她不想争的东西,走她不想走的路。
今生,她真的能与叶灵做一对姐妹么?
这时,那自称小叶的丫头又进来了,笑容满面,仿佛心情很好。
而后,邢月薇终于见到了那个被她窃取了半生荣华,她与之纠|缠了两世的冤家,相府真正的千金,而如今却满身谜团的人——叶灵。
只看到她一刹那,邢月薇怔住了。
这位叶灵与她上一世见过的完全不同,她虽然五官秀美,如同大家闺秀一般,可眉眼之中神采奕奕,盛气凌人。
这样的人的眼中,根本没有一个小小的邢府,广阔如海纳百川,豪气比天高九重。
竟,竟然,与去世的母亲,一模一样。
叶氏出身叶家,叶家历经五代,累世公卿,叶家的小姐与公子皆受君子之学,故而能颂文,能习武,而叶雯城的武,学的尤其好。
邢月薇还记得她曾经幼小时,母亲与好友一同策马踏花游青山,母亲清澈愉悦的笑声仿佛在耳边响起。
“薇薇,你看那里,你知道那是什么山么?”
“是什么呀?”
“那便是燕山,燕山再去,便是云州,狄戎盘踞之处,他们与我们不一般,逐草木而居,无定所,擅骑射,全民皆兵……”
母亲说这段话时,望着那山的眼神,邢月薇看不懂,她上辈子从未看懂过,现在她忽然意识到,母亲或许是在向往那片广阔的草原,能让她横刀跃马的战场,让她静而重的敌人。
雪姨说,母亲曾经也有过参军的想法,可后来,却突然下嫁邢家,威名震京城的叶雯城,骑射冠绝京城,哪家纨绔不在她面前退避三分。
那个叶小霸王,终于变成了邢府主母,养尊处优,足不出户,悉心养育着她与哥哥。
邢月薇多么想再回到更小的时候。
至少,她能问问母亲。
当她看到那燕山时,她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成为父亲的新娘,陷入那无边无际的后宅……后来,母亲因带她出去吹了风,她受了寒。
老太君虽然没有责罚母亲,可母亲却抱着她哭了一|夜。
再后来,邢月薇再也没见过叶雯城,只有温柔无限包容她的叶氏。
若邢月薇还有争的想法,不是为了什么小姐,什么相府,而是,她也想成为母亲最骄傲的女儿,她希望,母亲即使知道邢月薇不是她真正的女儿,也会说:“若是薇薇,便是世上最好的。”
可看到叶灵那一刹那,邢月薇终于明白什么叫血浓于水。
或许上一世,叶灵还未展现那与母亲一般的性格,但这一世,她最开始便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