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乔薇发现,对面的门悄悄打开,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正探头探脑地望着她。
乔薇想了想,决定走过去碰碰运气。
她运气向来不错,阿姨姓吴,刚退休两年,这两天因为争夺广场舞c位的问题,和小区里同退休的闺蜜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只能呆在家里,正是无聊的时候,听说了乔薇的来意,便赶紧把她让到家里来坐着。压根不用乔薇问,吴阿姨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一股脑都告诉给了她。
“哎,隔壁那个小谢啊,命真的是太苦了。因为身体弱,她之前怀的两胎,都莫名其妙地掉了。后来好不容易调理了身体,又怀上第三个,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终于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那孩子也争气,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又黑,跟葡萄似的,一看见有人逗他,就冲着人哈哈大笑,别提多可爱了。”
“小谢每天下午都会推着孩子,去小区里逛,让孩子呼吸下新鲜空气。可那天,运气就是这么背,她推着婴儿车,走过四单元楼下时,忽然有人从楼上丢了块砖头下来,刚好就砸到了孩子的头上。小谢亲眼看着,哭得撕心裂肺,都快晕过去了。”
“后来送了医院,可几天之后,孩子还是没了。警方一调查,那个扔砖头的,是四单元的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让他监护人赔点钱,那男孩从头到尾都没出面,连道歉都没一个。出事之后,那家人就这么搬走了,那男孩还是照常上学,压根儿就没受影响。”
“孩子没了,孩子爸爸说生活得继续,想再生一个。可孩子妈妈哪里承受得了,每天还是怀念孩子,没事就抱着孩子的东西哭。两个人说不上几句就开始吵架。上个月两个人就分居了,孩子爸爸也搬了出去,决定跟孩子妈妈离婚了……哎。”
“姑娘,我说今天你就别去打扰小谢了。今天是孩子的生日,要是没出事的话,孩子就一岁了。昨天小谢还来到我家,把孩子以前戴的金镯子送给我,说是孩子也用不上了,她放在家里,看着难受。哎,其实我们这些人,又何尝不难受呢?”
乔薇看着吴阿姨手中的金镯子,心里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疑惑。她记得那个时候,谢思宁在办公室里,始终紧握着小金镯,怎么都不肯放手,她应该是把那金镯子当成孩子了吧。可是现如今,谢思宁也并没有从丧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她怎么又会舍得把金镯子送人呢?
乔薇虽然疑惑,但是看着谢思宁家紧闭的大门,也无可奈何。当下,她只能暂时回去,决定明天再来。为了感谢吴阿姨提供的信息,乔薇出门的时候,主动提起了吴阿姨家的垃圾,帮她拿到楼梯间顺便丢掉。
楼梯间里有一个大垃圾桶,旁边还有不少纸箱,是大家丢的快递盒。其中有一个快递盒挺大,纸盒身上还写着木炭两个字。乔薇丢完垃圾之后也没在意,下了楼梯准备去乘电梯。
但走了七八级阶梯之后,乔薇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快递盒边,仔细查看着上面的地址。
果不其然,地址是谢思宁家,收货人也是谢思宁。
今天是孩子的生日,谢思宁把她视为孩子化身的金镯子送了人,屋子里那密不透风的环境……
乔薇脑子里电光石火一闪,顿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不成,谢思宁是想烧炭自尽?
乔薇连忙狂奔回了谢思宁家门口,她用力地敲着门,大声叫着谢思宁的名字,动静大得令左邻右舍都探头出来观望。
乔薇也知道,这有可能是误会,是自己多想了,但她必须得确认谢思宁的安全。
可是不管周围的邻居以及乔薇如何敲门,如何呼唤,谢思宁仍旧没有动静。情况紧急,乔薇当机立断,直接报了警,很快消防员便赶了过来,使用专业的工具将门破开。
乔薇的猜测没有错,卧室里燃烧着一大盆木炭,房间里白烟滚滚,到处都是炭烧的味道,谢思宁躺在卧室的床上,已经是处于昏迷状态。
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大家赶紧把谢思宁送到附近的永安医院里。经过医生的抢救,谢思宁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是乔薇并没有放下心来,因为主治医生委婉地告诉了她:“病人的生存欲.望非常薄弱,医生只能医人,不能医心。”
乔薇也明白,今天她之所以能够救到谢思宁,实属凑巧以及幸运。可以后呢?谢思宁已经毫无生存的欲念,她随时都可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个时候,谢思宁年迈的父母赶到了永安医院里。乔薇把事情大概给他们讲述了一遍,叮嘱他们一定看好谢思宁,注意好她的情绪。随即,她走到了医院的超市里,买了一包细长的女士烟以及打火机,坐在了医院绿化带的休息椅上。
乔薇没有抽过烟,但是她现在必须要来一根。
刚才事情紧急,她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而现在,那些恐惧,后怕,担忧全都涌上心头,令她有些难以承受。
她回忆起了自己跟着消防员闯进主卧时,看见谢思宁躺在床上的场景。那个时候的谢思宁,像是没有了呼吸。那一刻,乔薇回忆起了小童走的时候。
那种对生命流逝的无力感再度击中了她。
乔薇从没抽过烟,所以不知道自己得边吸边点。她只是笨拙地左手拿着烟,右手点着打火机。可是左手右手都在抖,怎么都点不燃。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洁净的手伸来,夺去了她手中的香烟。
乔薇抬头,对上了一双总是懒散闲适的黑眸。
是慕私年。
她根本就不用问慕私年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找到她。
“挺出息的,居然想要抽烟了。”他虽然话语里有一点嘲讽的意思,可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像看着一个叛逆的小孩。
“还给我,我要抽烟。”乔薇只回了这么一句话。
慕私年垂眸,眸色清冷,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烟衔在嘴里,偏头点燃,烟头猩红的火闪现,映得轮廓更为深邃清隽。
他慢条斯理地吸了口,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吐出苍白的烟。而是忽然伸手,捏住乔薇的后脑勺,如同捏住了一只不受自己控制的猫。
当乔薇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慕私年便吻上了她。他们前两次的吻,都是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发生的,所以乔薇就自然地忽略了那是什么滋味。而今天,两人情绪都平静,所以乔薇感受得彻底。
现在是大白天,医院里人来人往,他们两人又都是好颜值,养眼得紧,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虽说这里不是明远医院,没有熟人,可乔薇还是窘得不行,忙用力去推慕私年。可慕私年却是纹丝不动,逼着她承受。
他边吻,边把那口烟渡给了她。女士烟的烟味并不重,有薄荷的清爽以及水果的甜香。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边渡着烟,边还要着利息,在她的世界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实在太过突然了,乔薇甚至瞬间忘记了闭眼,她只得看着慕私年那双幽深如墨的双眸,眸内有股侵略性的戏谑。
他一点都不着急,非常有技巧,轻重缓急,掌握得恰到好处,直令她双目发晕。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吻,明明有甜味,可是又带着致命的尼古丁,活脱脱就是他们两人关系的真实写照。
乔薇向来是乖乖女,这是她第一次抽烟,虽然是淡烟,可入了肺,还是忍不住呛咳起来。直到这时,慕私年才放开了她。
这个时候,他又变成了一个没事人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笑得清润无害:“要抽也行,我当你的过滤嘴。”
意思就是,乔薇要是抽一口烟,他就吻她一次。
乔薇表示自己承受不住,于是她把剩下的一盒烟都塞在了慕私年的怀里。
算慕私年狠。
慕私年坐在乔薇身边,用食指勾缠着她的自然卷发,懒懒散散地笑着:“听说你刚刚救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