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顿了顿, 拉着行李箱握把的手紧了紧。
看来波尔波专门叮嘱过他要小心对待的那个人已经到了。
布加拉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自己手上的行李箱, 虽然波尔波提到过在把行李箱交到那个人手上之前绝对不能打开来查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是在刚刚跟乔鲁诺的追逐战之中, 从他口中得知了里面装了什么的布加拉提,在万分挣扎之后还是选择打开来看一眼。
因为从前被庇佑过的经历,一直以来信任着组织, 全心全意为组织做事的布加拉提在那一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乔鲁诺没有欺骗他,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老板亲自下令要求夺回来的行李箱中装着的是一具年幼孩子的尸体,那尚还稚嫩的面孔还未来得及长开, 就永远凝固在了这个年纪。
让饱含希望初初长成的春日新芽就这样枯萎在了生命的开始, 布加拉提无法原谅做出这样令人痛恨的事情的人。
他深呼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有着深海般色泽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布加拉提调整好自己的神色,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平静地推门而入,甚至在看到一如既往聚集起来的同伴时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米斯达的座位正对着门口,此时第一个注意到布加拉提回来了, 他伸手打了个招呼,布加拉提, 事情顺利吗?
布加拉提微微颔首, 嗯, 很顺利地拿回了行李箱。
他将视线转向被福葛挡住的那一个座位,刚刚米斯达说话的方向就正朝着那边,那个过来取行李箱的人想必就坐在那个位置上。
福葛转过身来,向后稍稍挪了一下位置,把被遮住的那个人露了出来,他给布加拉提介绍道,这是斯佩兰扎,就是他弄丢了行李箱。
然而布加拉提在看到了早已被自己视作假想敌的那个人时,心脏停了一拍,瞳孔猛地一缩。
小孩子?!
有着一头柔软甜蜜的粉发的男孩转过头来,无机质的淡紫色瞳眸正对上了布加拉提动摇的瞳眸,他歪了歪头,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斯佩兰扎。]
我面无表情地跟布加拉提打了声招呼,顺便把他心里挣扎纠结的复杂心绪听了个清清楚楚。
[谢谢你帮我把行李箱拿回来。]
已经确定过了吗?布加拉提没有回应我的话,掩饰般错开了视线,转头向阿帕基问道。
跟迪亚波罗一样涂着口紫留着长发的阿帕基对布加拉提点点头,说道,他手上拿着干部级的徽章,无论如何,那个是无法作假的。
这是无可辩驳的证明。
身为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组织,[热情]的结构不同于传统的金字塔般层层递进的纵向结构,而是如同渔网般铺张开来的横向结构。
立于组织最顶端的boss,地位仅在boss之下的干部,而后就是干部手下的各个小队队长,在这之后就是普通的组织成员。
简单的结构注定了组织中人员最多就是各支小队中的普通成员,而爬到干部级的人都已经是立于组织顶端,名利财权都不缺的大人物了。
但是。
布加拉提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干部竟然只是个小孩子。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又把视线放在了我的身上,带着探究和试探的意味。
[可以把行李箱还给我了吗?]
我无所谓地任他打量,只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在布加拉提进来的时候,我就用透视看过了行李箱里面的内容,确定了我的身体除去因为时间流逝而渐渐器官衰弱之外没有什么损伤之后放下心来。
啊,对了,是该把行李箱还给你。布加拉提笑了起来,他那张俊秀的脸刻意摆出的爽朗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对于能够听见心声的我来说,这个人过于敏感复杂的心绪实在很麻烦,简直就像是我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大哥一样心思沉重,整天考虑着和平正义这一类过于难解而远大的主题,是我不太擅长应付的人。
他推着行李箱朝我走来,却又在将行李箱交到我手上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轮子骨碌骨碌的声音骤然停止,跟地面摩擦产生了一道刺耳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明显,却也足够让这个包厢里的聪明人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了。
福葛和阿帕基的坐姿都微微调整了一下,他们不动声色地围观着我和布加拉提的对峙,打算在事情不对的时候上去制止。
不过,在那之前,斯佩兰扎,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布加拉提的声音很轻快,我想知道这个行李箱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纳兰迦一手搭在椅背上,有些不明所以地开口道,行李箱?行李箱里面还能装什么?不就是行李吗?
福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警告道,纳兰迦,闭嘴!
[是我重要的朋友。]
我说道。
[你们想知道的话,我不介意你们打开来看。]
我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见不得人的。
衣服穿得好好的,也没有缺胳膊少腿,遗传了宇智波家优秀基因的脸蛋也不丑。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而已。
虽然现在停止了呼吸。
布加拉提似乎没有想到我这么坦然,他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一时之间无法克制了。
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握着提手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坚硬的骨节硌出,泛起了微红。
不介意?斯佩兰扎,为什么你能这样若无其事,那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死后像这样不得安息地任人摆弄。
哼。迪亚波罗在我的脑海里轻哼了一声,看来他把行李箱打开过了。
[也可能是那个黑车司机告诉他的。]我随口跟迪亚波罗说出了事实,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布加拉提身上。
看来他对我的敌意很大啊。
我思索着。
毕竟之后要拜托他们当导游,以现在这样的好感度水平可没法愉快地旅游。
[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跳下了餐椅,走到布加拉提手边,接过行李箱,把它放到在包厢的地面上,坦然自若地拉开了拉链,把行李箱打了开来。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布加拉提小队的其他人在布加拉提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都对行李箱里的内容相当好奇,此时纷纷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而早已知道行李箱中装着什么的布加拉提攥紧了拳头,眉头紧皱,冷冷地注视着我,那副神情让人感觉他下一秒直接揍上来也不奇怪。
我把躺在行李箱里面的自己身体抱了起来,顺手用了一下时间回溯把这具身体保鲜一下,紧接着把他转了过来,正面朝前给布加拉提小队的成员们看。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思索了一下,毫不心虚地借用了勉强被我承认是朋友的生物的名字,[守鹤。]
我感觉自己在经历了两次被人偷走身体的惨痛事件之后心灵已经得到了升华,现在已经完全不把这具身体看成是自己了,看着这具跟我分离了将近一天的身体,像是摆弄什么仿真人偶一般,甚至有闲心把他的手抬起来跟他们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