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晏目光落在茶汤热雾中,淡薄且清冷:“十五年前,东平城,靖国公手下有个叫李峙的人。”
傅筠动作一顿,猛地抬眼:“他没死?”
“假死。”
良久,傅筠问道:“闻简想要换什么?”
“很简单,”裴景晏说:“换我妹妹养父出狱。”
“好。”
想到什么,傅筠又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可否…让我见见葭葭。”
他这声“葭葭”,令裴景晏眼皮子一跳,眸色也沉了些:“指挥使大人请自重!”
傅筠不以为意,淡定自若地说道:“她养父案子的事我想与她亲口说。”
裴景晏也清楚虞葭之所以跟傅筠认得,就是为了案子的事。过去的日子,他不知妹妹是如何求这人帮忙的,但此时见他亲昵地喊自己的妹妹,他莫名地不爽。
看傅筠的眼神就没那么客气了。
但傅筠仿若浑然不知,兀自不紧不慢地煮茶。
最后,裴景晏冷笑了下:“我且应你,只不过。”
他起身:“这是最后一次允你见她。”
“等等。”傅筠喊道。
裴景晏走到门口又停下。
“你为何要帮我?”
“并非帮你。”裴景晏的声音凉且锋利:“我只是不喜有人在背后将我定国公府耍得团团转。”
害他裴家的人,定要付出代价!
……
虞葭在定国公府待了两日,几乎时时刻刻都陪在尤氏身边,有时候定国公也待在正院哪也不去,就这么听她们母女俩天南地北地说话。
偶尔聊聊衣裳首饰,偶尔谈谈坊间趣闻,最多的还是尤氏问虞葭小时候的事情。
虞葭小时候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苦就是三四岁时因身子不好被父母送去师父家里练功夫。
刚开始她受不住,还偷偷哭鼻子,后来有岑青青陪着她玩,就也不觉得苦了。两人还经常偷懒耍滑,耍宝似的气得师父吹胡子瞪眼的,小时候觉得尤为有趣。
定国公微笑着倾听,听她说到这里,便问:“都学的什么功夫?”
“五禽戏和八段锦。”
“这个好,”定国公道:“我们家里也有演武场,回头你若是喜欢可自行去练几套。”
定国公可不认为女儿家学这些粗鄙,能强身健体又能有自卫的本事,何乐而不为?因为妻子常年身子不好,他就曾劝妻子去学打几套拳,但妻子死活都不肯。
这下,他趁机道:“回头教教你母亲,她也该学学。”
尤氏一听,不乐意了,抿唇瞪了眼:“夫君…”
这语气神态带着自然熟稔的娇嗲,两人平日里习惯了倒没什么。虞葭骤然这么见父母这般,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尤氏是没察觉,但身边的陆嬷嬷看到了,不禁摇头好笑。
定国公道:“你昨夜里还说过些日子带女儿去汝山看红枫,就你这身子,莫不是哄女儿玩的?”
在女儿面前,尤氏底气不足,再者她确实想带女儿去好多地方玩来着。犹豫了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好吧,那我明日就跟葭葭学。”
虞葭心里苦,她现在身子好了啊,她不想再练了的,太累人了呢。
不过看母亲好不容易下这样大的决心,她苦大仇深地点头“嗯。”
见母女俩这模样,定国公也笑了。
过了会儿,婢女说吏部侍郎夫人带着女儿来访。
虞葭还在想吏部侍郎夫人是谁,就见父母脸上的笑意变淡。且听尤氏说道:“害得我们葭葭落水,她家还有脸来?”
虞葭这才明白,来人是宋淑灵和她母亲。
宋淑灵故意拉虞葭游船的绳子害她落水,这事没瞒住,不过彼时都是世家贵女们在,且都是有脸面的人也不好大肆宣扬,这消息只在高门宅院里暗传。
可即便是暗传,对宋淑灵来说,心肠歹毒的名声那可是要毁一辈子的。若不及时阻止,宋淑灵恐怕相看人家都困难。
再说了,依定国公裴世子宠爱虞葭的程度,指不定后头要如何整治吏部侍郎一家子。
侍郎夫人左思右想,上门道歉是必须的,另外还得想方设法把这事大事化了才行,最好两家能和解对外宣称是一场误会。因此,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人上门来了。
虽然脸面搁不住,可此时也不是讲脸面的时候。但是,侍郎夫人万万也没想到,来了定国公府仍旧是被人把脸面往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