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史令才缓缓下笔,开始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写了下去。
写完之后,太史令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他回过神来,缓缓起身,来到某处,取出一份许久之前便写好的册子。
这份册子记载的是天监元年的内容。
起始一句便很是直白。
“帝以藩王之身起兵反叛,历数载,终入神都。”
这是那年废帝大火之后的第二日,太史令在这里写下的内容。
那年的自己真的是以极为客观的角度写下的这些内容吗?
太史令看着自己笔下的这段文字,看了很久,终于拿起笔,将这段划去。
他拿出新的册子,想了想,动笔写道:“废帝无道,帝起兵伐之。历数年,澄清玉宇。”
写完这句话之后,太史令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笑了笑,这大概是他作为史官唯一能给的温柔吧。
……
……
这些日子陈朝一直在那座竹楼里。
他做了两件事。
头一件事是教导那个便宜徒弟,第二件事便是修行去触摸那道门槛。
那日神都之战,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站到了门槛前,只是还没能走入其中,这些日子感觉一直很微妙,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距离破境,也已经不久了。
光是这两件事便让陈朝抽不出别的心思来,因此神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关注。
谢南渡最近也很少出现在这里,书院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作为院长的关门弟子,需要她出面。
主要是院长已经不在书院,魏序这位魏先生,也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书院。
书院急需一个主心骨。
其实周枸杞是最好的人选,即便他的身份有些复杂,但毕竟是一位儒教圣人,论起来境界和资格。再加上他也是院长的弟子,怎么都有资格主持书院了,但那一日离开城头之后,便没有人见过他,有人猜测他此刻正在什么地方养伤,却没有什么确凿证据。
这日清晨,竹楼却迎来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那位内侍之首,李恒。
陈朝走在台阶迎接这位内侍之首,然后请他进楼里饮茶。
坐在窗边,恰好又开始下雨,竹楼里声响不断,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脸色苍白的李恒感慨道:“你这里倒是神仙住所,怪不得现在舍不得出来。”
陈朝听出李恒话里有话,也只是微笑道:“如今正该是太子殿下施展抱负的时候,我要是走出来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恒微微蹙眉,“这些细微小节你不该在意,陛下将天下托付给你,这才是大事。”
陈朝苦笑道:“不急于一时吧?”
李恒说道:“周弦山将那最大的功劳让给你了,再加上陛下临走之前那些话,在这大梁朝,已经没人能轻易动你了。”
以这些年陈朝积攒起来的威望,的确到了现如今,已经没有太多人可以和他比拟了,尤其他还这么年轻。
“恃宠生骄是很麻烦的事情,况且太子殿下不是陛下。”
陈朝挥了挥手。
李恒板着脸道:“可如今的大梁能少得了你?”
陈朝笑而不语。
在很多时候,自己也没办法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再敲打什么了,毕竟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李恒沉默片刻,将带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首先是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令牌。
陈朝看着这块令牌,有种很熟悉地感觉。
李恒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是地,这和你那把刀的材料一样,都是一块千年寒石。”
听着这话,陈朝有些沉默,千年寒石的珍惜程度不言而喻,如今却用来做一块令牌,那这令牌有什么意义?只怕也是不言而喻。
李恒把令牌翻了个面,上面有两个字。
陈朝轻声道:“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