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帝忽然问道:“要不然朕现在下一道旨意指婚?”
李恒一怔,随即笑道:“陛下想如何,自然便能如何,只是谢氏会不会不答应??”
大梁皇帝身为大梁朝的最高统治者,天底下的事情理论上是他说了便算,但事实上却不见得真是这样,谢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是真的明确提出反对意见,再加上谢南渡身后的书院,那位院长若是也不同意,大梁皇帝的这道旨意,只怕也不见得能行。
“算了,年轻人的事情便让年轻人自己去,朕懒得管。”
大梁皇帝想了想,说道:“宣安平公主入宫吧。”
李恒一怔,眼前的皇帝陛下虽然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但这些年向来不会主动召见这些皇子和公主,甚至连几位皇子和公主想要见见这位皇帝陛下都不见得能成,可以说对自己的这些孩子,皇帝陛下只怕真没有太多感情。
不过李恒虽说不解,还是很快离开,去召了安平公主入宫。
半个时辰之后,安平公主在白露园见到了自己这位父皇。
安平公主刚要行礼,大梁皇帝便挥手打断道:“一家人,用不着。”
安平公主有些幽怨道:“父皇还知道咱们是一家人。”
只是不等大梁皇帝回答,安平公主看着大梁皇帝的斑白的鬓发,轻声道:“父皇老了。”
大梁皇帝只是问道:“还在怪朕?”
安平公主自然知道大梁皇帝说的是什么事情。
安平公主摇摇头,“最开始有些想不明白,父皇这般人物怎么会有做不到的事情,但后来渐渐便想明白了,父皇不是神仙,有太多事情做不成,也就想开了。”
大梁皇帝却说道:“那桩事情朕当初的确可以阻止。”
安平公主眼神忽然黯淡下来,轻声道:“父皇何必说这么伤人的话。”
“你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差,御医治不好,朕却知道,心病哪里是药石能医的。”大梁皇帝说道:“那年天下纷乱,朕若是真为了你阻止那桩事情,天下更麻烦,但你始终是朕的闺女,做父亲的不为闺女遮风挡雨,怎么来说都是朕的错,你怪朕,朕自然也想得通。”
安平公主平静道:“父皇哪里是一般的父亲。”
大梁皇帝没说话,对自己的这几个孩子,他偶尔会展现温柔一面的也就是眼前的安平公主了。
“你知道他是你的弟弟了。”
大梁皇帝随口一说,就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不已的事情。
安平公主笑了笑,“父皇对他,好似比几个弟弟还要上心,是因为他最像父皇??”
天底下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看得懂大梁皇帝的心思,但身为女子安平公主心思细腻,加上他们血脉相连,其实能明白一些也不算意外。
大梁皇帝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他是你的弟弟,就把他当作弟弟就是。”
安平公主讥笑道:“难道父皇觉得女儿对他是别有企图?”
大梁皇帝沉默很久,才看着安平公主说道:“咱们父女之间,相疑到如此程度了吗?”
安平公主看着大梁皇帝,一时间沉默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
安平公主入宫和出宫,也就只了不到两个时辰,大梁皇帝从白露园返回御书房,看着李恒新送来地折子,面无表情。
李恒轻声道:“是太史令的折子,宰辅大人亲自送来地。”
大梁皇帝随手拿起折子,也没有翻开,只是放到蜡烛上点燃,然后随意丢在地上,吐出两个字,“腐儒。”
李恒本不想说话,但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这般,的确把那孩子架在火上烤了。”
大梁皇帝笑道:“不经历风雨,怎么长大啊。”
李恒说道:“也太着急了些啊。”
“着急吗?朕也没多少时间了。”
大梁皇帝走到门口,看着那场春雨,神情淡然。
李恒沉默。
良久之后,大梁皇帝说道:“他走了。”
李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轻声道:“恭送大将军。”
大梁皇帝沉默无比,没有任何情绪,他的朋友知己同道们,越来越少了。
似乎离真正成为孤家寡人那天,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