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与那万人之上的君主有任何纠葛,可皇权如天,她一忍再忍,只盼他早些烦腻,断了此事,可恨君王一再纠缠不休,就算她拿“明郎已起疑心”来逼他,也不肯放手……
沈湛心乱如麻,温蘅心中亦有千愁万绪,“和离”二字,自明郎摔马昏迷后,她再没有提,原想忍等圣上腻味后,就此将这污脏之事彻底压下,与明郎粉饰太平度日,可惊鸿楼那日,圣上的态度叫她绝望,如若圣上仍要继续纠缠不清,是否要再向明郎提出和离,她怎能一世如此欺瞒明郎……这样的事,又怎么瞒得住一世……长痛不如短痛,下定决心与明郎断了这名分,无论他如何恳求,是不是对他更好……
温蘅垂下眼帘,以掩饰眸中的暗色,她似是百无聊赖地拨着腕处的玉镯玩,心中却想着建章宫里,那位病中的帝王。
就此一病不起才好,她才可清静度日,抑或高烧不退、烧昏脑袋,将她彻彻底底地忘记,如此,人世再无牵扯,才是解脱。
这一次,她的“诅咒”没有应验,圣上的病,一日日地好起来了,不出三四日,就回到了朝堂之上,稳定臣民之心。
温蘅担心圣上再来纠缠,但六七日过去,碧筠都没和她说什么幽篁山庄,如此算来,她已近二十天,都没有被逼着与那人相见,这是这四五个月里,清静时间,最长的一次。
温蘅心想,也许那日在惊鸿楼,圣上虽说什么“终有一日会欢喜”,但她的话,其实还是到了圣上的心里,也许圣上决定罢手了,至少,他在犹豫……
如此思量,温蘅终日低沉的心绪,终于略轻快了些,且将圣上抛到脑后,现下她心中最为关心担忧的,就是父亲大人的身体。
这日雪霁初晴,温蘅去京郊翠山大佛寺礼佛,在大雄宝殿拈香叩拜,为父亲的身体祈福完毕后,被僧人引至禅房用茶。
温蘅随那僧人步入禅房之中,却见禅房茶桌旁背坐着一年轻男子,轻尘飞舞的透窗日光中,身影熟悉之极。
温蘅一惊要走,然那僧人已经快步退下,碧筠也已拉着春纤垂首出去,“吱呀”一声,阖上了房门。
温蘅暗暗攥手成拳,忍耐着心中的惊怒之火,看着那人起身转看过来,也不屈膝行礼,只是压着嗓音冷冷道:“臣妇那日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陛下是要等着明郎来‘抓|奸’,才肯罢手吗?!!”
皇帝望着她眸中明显的戒备与愤怒,沉默片刻,轻道:“朕有事要告诉夫人”,微顿了顿,“是你父亲的事……”
如火燃烧的满腔愤怒,立被惊惶冲没,“……父亲……”温蘅一怔惊问,“……臣妇父亲怎么了?”
皇帝边将手探入袖内,边提步上前,却见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登时足僵在原地,微抿了抿唇,慢将袖中一道奏折取递与她,“……这是青州刺史递送至吏部的人事折子,你看看。”
温蘅朝皇帝看了一眼,因心系父亲,也顾不上保持距离,上前接过奏折,忙打开看去。
皇帝无声静望着身前的女子,望着在心底描摹了无数遍的清致眉眼,连日来的相思之苦,终可暂解。
……想见她,每一天都想见她,可是不能……在知道“明郎已起疑心”后,在听母亲说“半点可能也没有”后,明明知道他和她的缘分,该彻底断了,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她,相思一寸千万缕,他困在了这张日渐收紧的情网里,出不去了……
……他忍耐着,压抑着,在看到吏部递呈的这道折子后,心中第一反应竟是,终于有理由可以见她了,光明正大的……
……可他心里同时也很清楚,哪里是什么光明正大呢,他只是终于找到了相见的借口,他终于见到了她,也并不满足静静相望,他想要抱她入怀,他想要告诉她,他有多想她,明郎离不了她,他也像中了蛊般,离不了了……
皇帝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攥紧,心忧父亲的温蘅,丝毫不觉,她见奏折中只提说父亲病了,无法胜任经学博士一职,却没说是什么病,急切抬眸看向皇帝,“刺史大人只说父亲病了,到底是什么病?”
皇帝道:“朕已让人详问过了,是呆症。”
温蘅怔住,“……怎会……父亲年不过半百,怎么会……”
晶莹的泪意,涌上瞬间通红的双眸,手中的奏折,也“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温蘅脑中一片混乱,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快要喘不过气来。
皇帝看她这样,下意识抬手,要将她揽在怀中抚慰,幸而手刚抬起,就已生生忍住了,他躬身将那道奏折捡起,正要开口安慰,就见她泪意盈盈地看了过来,“……臣妇要回青州……”
她看他不说话,急得声调提高,手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臣妇要回青州琴川,臣妇要回去照顾父亲,陛下,让臣妇回去吧……臣妇求您了,臣妇要回家……”
这最后一声“回家”,已然带上了哽咽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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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父将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