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师要见王一面。”
俞厉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但还是去了。
卫泽言的房里焚了香,俞厉从来说不出卫泽言焚的是什么香,但那味道暖融融的,让人恍惚之间,几乎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里。
他站在门前没有走进去,或许是不想闻到那熟悉的香气,又或者不想记起从前的日子。
廊下刮了刀子一般的寒风,将人吹得清醒。
“出来说话。”俞厉开口。
卫泽言并不介意,应了一声“好”,然后披了衣裳走出门来。
凛冽寒风从廊下吹过,仿佛能在心上刮出刀口一样,但什么也没有。
卫泽言瞧了俞厉一眼。
“孟氏定要杀了我吧?你应了他们就是。”
在这话中,俞厉抿了抿嘴,而后冷声。
“杀人偿命,本是应该。”
卫泽言默然一笑,“王能有这般觉悟总是好的……”
话音未落,俞厉便问了他。
“你要见我到底作甚?”
时至今日,卫泽言要杀阿姝,却令妻子李凤间接身亡,他不知道卫泽言还有什么要同他说的。
但卫泽言真就开口说了许多话。
“孟氏不会饶了我,你杀了我便可以用孟以谋了,此人也颇有谋略,只是孟氏野心大,你要慎重。但孟王后身死,孟氏也不会再猖狂到哪里去,只要你不再续弦孟氏女也就是了……
“关中有一叶氏,是主动归降的诗书礼仪之家,他们家与孟氏情况相仿,但却是降将一派,你前有孟氏做发妻,后面便可以续弦叶氏之女,这样一来,新臣旧部虽有矛盾,但也能分庭抗礼,相互牵制,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这些话都随着廊下的风吹进来俞厉的耳中,可在他耳中没有停留一息。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泽言。
卫泽言也知道他自己活不久了,可又说这些做什么?
“你就这么想让我做这个王吗?”
俞厉陡然看住了他,“若我自己……不愿做这个王呢?”
话音落地,风都停了下来,昨日被俞厉挥刀砍断打扮的竹林里,此刻竟也没了声音。
卫泽言慢慢睁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俞厉。
“你说什么?不想当这个王?!”
俞厉说是。
“我只是一介武夫,没有什么智谋,也不懂什么权术,时势将我推到了这个境地罢了。我真的适合做王?恐怕阿姝都比我适合……”
俞厉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当年同意招安,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他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大的本事,他自己不清楚吗?
偏偏招安没能成,皇帝是千古昏君,卫泽言更是从中作梗。
他看住卫泽言,想知道卫泽言听了这话,又是如何表示。
卫泽言在俞厉的话中,讶然哼笑了一声。
“阿姝……你可真能想……哪有女子做王的?况且你可以把王位给她,那是你亲妹妹,但她只会把王座传给她的儿子,还有你俞厉什么事?!”
他说着,突然叫了俞厉一声。
“俞厉,你醒醒吧!这虞城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不做,只会死在别人的刀下,你懂不懂?!”
他声音大了起来,俞厉却越发地在“王”的字眼里,愤恨冲上心头。
若不是这王位,他何至于此?
妻子也不至于亡故!妹妹也不至于屡屡涉险!
王位于他,仿佛如枷锁桎梏一般。
而这些枷锁桎梏,卫泽言似发疯了一般,非要加在他身上!
他突然反意浓重。
“可我就是不愿再做你所谓的王!哪怕传给阿姝,给暮哥儿,我也落得痛快!”
俞厉说了这话,连自己都觉得痛快了起来。
可卫泽言却神色古怪到了极点,脸上的皮肉不自然地抽动。
他歪着头看着俞厉,然后转身进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