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东想与对方谦虚两句,却被戴誉拦下了话头。
这时候还谦虚啥,得死命地将自己夸出一朵花呀!不过,王婆卖瓜的事,郭师兄肯定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就只能由他代劳了。
“别看我师兄年轻,他跟我这个本科生可不一样。人家早就是科学院章仲礼委员的研究生了,明年即将毕业。目前好多大型单位都在争抢我师兄呢,不过,我师兄喜欢教书育人,又醉心科研事业,所以打算留校任教。”
郭振东:“……”
我怎么不知道好多单位在争抢我?
原本只当他也是京大本科生的王院长,听说对方居然是章仲礼的学生,顿时重新审视起来。
章仲礼在物理学界的地位不言自明,既然这位郭同学是他的亲传弟子,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已经引起了王院长足够的重视,戴誉便不再多话,只在一旁听郭师兄介绍自己的新型高压泵。
经过半个小时的交流后,窥见王院长不时若有所思地点头,戴誉就直觉郭师兄这波稳了。
果然,在展会的工作人员敲门催促出发时,王院长对郭振东说:“既然这个高压泵已经正式投产了,你就抽空送一台样机到院里来吧,我们组织人手集中评估一下。”
郭振东笑着应承下来。
出了房间,戴誉邀请道:“师兄,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嘛?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
对于目前水利机械的发展情况,郭振东也有些好奇。
“一会儿是去南郊的五星公社,参观他们的小型水电站,我对他们安装的那个风力振动提水机比较感兴趣。据说也是不用电和燃料的,可以将风能直接转换成动能。”
听了他的话,郭振东果断跟着众人上了车。
他们所乘坐的大客车驶近五星公社的水库时,离着老远就看到岸上矗立着一坐十几米高的风车。
这个年代的人,别说是风力提水了,连风力发电的风车都没见过,所以见到风车的时候代表们都表现得十分新奇。
有人问:“多大的风力才能让风车工作。”
风力提水机的设计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研究员,笑着解释:“2-3级风就可以使用。”
车内众人发出一阵赞叹声。
下车以后,秦先芝围着提水机的出水口,好一通打量。
拉过一旁的戴誉,指给他看:“你看看人家这个出水量!你那个水锤泵哪怕能有这个一半的出水量也好啊!”
“我那个水锤泵两百块就能安装一台,使用三十年。你问问她这个风力提水机,两百块卖不卖?”戴誉摇头道,“再说,我们的目标人群也不一样。这个风力提水机的水量大是大,不过基本没什么扬程可言。”
秦先芝瞪眼:“就因为你的那个便宜,我才一直心心念念嘛,要是可以兼顾扬程和出水量,你那个水锤泵就完美了。”
说完便拿着风向风速表围着风车转悠去了。
“怎么回事?”见那女同志离开了,郭振东向戴誉打听。
戴誉叹口气,将昨天各位代表对他水锤泵的评价复述一遍。
“对于如何改进水锤泵的事,我想了一晚上也没啥头绪。”
“你不要被他们左右了思路,水锤泵的设计初衷就是利用水锤效应,实现高扬程供水。”郭振东劝道,“本就是给山区提水使用的,目标客户就不是平原多水地区。他们是觉得你的这个机器造价便宜,才一直追着你改进。”
戴誉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也不只是因为代表们的建议,主要是昨天王院长说,他们研究院有个水电站大项目,想要安装这种能源消耗小的提水设备。我琢磨着,如果能改进一下,没准可以搭个顺风车。”
郭振东秒懂,就说这小子也不像是钻牛角尖的人啊。
他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说:“从水锤泵的工作原理来看,水流从入水口到出水口的这段距离,势必会有动能的浪费,这是无法避免的。目前你能做的,顶多是通过更加精确的计算,减少能量的损失。不过,水量基数就这么大,即便优化50%以上,这个出水量也是无法与风力提水机比的。”
戴誉不甘心地问:“精确计算,加上工艺升级,是可以大大降低能量损耗的吧?”
“精确计算可以,但是图纸拿到工厂里就是另一回事了。”郭师兄心里记着他帮自己牵线搭桥的情,所以也不惜将自己的经验和盘托出了,“目前的制造技术还是比较落后的,尤其是这种热加工工艺,你不能对它抱有太大期待。我虽然没有看到你的水锤泵样机,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大部分部件肯定都是铸铁件,型线是通过铸造来实现的。”
戴誉凝神细听,赞同地颔首。
“我之前在三系工厂驻厂很久,车间里是怎么生产的,基本也都摸清了。其实这种铸铁件的型线偏差还是很大的,如果制造工艺跟不上,研究人员计算得再精确也是无济于事。”
郭师兄低声道:“这么跟你说吧,车间里的铸铁件废品率在百分之十以上!”
“这么高?”戴誉一惊。
他以前金工实习的时候,厂里铸铁件的废品率已经达到与国际标准一致的百分之三以下了。
“所以你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水锤泵上面,”郭师兄推心置腹道,“你现在的发展起点已经很高了,咱们实验室里也还有别的课题,没必要非得跟水泵死磕。”
戴誉也知道郭师兄所说的在理,不过,他就是对水锤泵的优化问题耿耿于怀。
水利机械成果展示会结束之后的好几天,他一直在琢磨水锤泵的事情。
人家王院长已经撂下话了,优化后的水锤泵有机会与他们研究院合作,可惜他改动了几个设计细节,重新画了好几张图纸,还是迟迟没有进展。
这感觉就像对方已经把守门员撤走了,任你随意射门,可惜就是干踢不进球!
闷头研究了几天后仍是没有头绪,戴誉在这天打完球去章教授家蹭饭时,将自己的问题对他和盘托出了。
听了他的话,章教授指着他哼笑道:“我就说你小子急功近利嘛!”
“我又咋啦?”戴誉瞪眼,“为国家的水利事业做贡献,也成急功近利啦?”
“人家研究院的院长要是不抛出个诱饵勾着你,你能这么上心的改进水锤泵?”章教授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