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此时确实如陆深说的那样民情沸腾。
虽正值新年,可城中却没有多少喜气,相反,整个荆州城萧条无比,有些人家甚至连红灯笼都没有挂上一盏。
一场瘟、疫,整个荆州城几乎家家家破人亡,面对如此惨状,谁还能有心思过年。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一场几乎避无可避的灾祸中,城中却依然有几家幸免于难,比如说荆州刺史,荆州州牧,还有荆州布政司。瘟、疫一来,他们三家便立刻调兵回府,将整个府门全都锁了起来命人日夜看守,全然至城中的百姓于不顾,直至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奉旨带人破城而入,荆州的乱局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当时整个荆州城自顾不暇,所以,当然无人追究他们三家的罪责,可现在……
侥幸躲过这一劫的百姓,望着满目疮痍的荆州城,想着死去的亲人,他们如何还能抑制住心中悲愤于怨怒,于是,自然而然的,他们就想到在这次疫、情中毫无作为荆州城官员。
荆州刺史王子昂此刻正满脸焦急的在厅里来回踱步,听到外边响起脚步声,他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的,抬脚就快步朝门口冲了过去,甚至差点跟来报信的师爷撞了个满怀。
“大,大人……”师爷惊愕的唤了一声,正要俯身行礼却被王子昂一把扯了起来。
“外边现在怎么样呢?那些刁民散去了没有?”
“回,回大人的话,那些人还,还守在咱们府门前!”师爷拧着眉满脸凝重的道。
听了这话,王子昂脸色骤地一沉,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暴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些个刁民!他们到底想干嘛!难道是要造反么!”
师爷被王子昂这神情给吓住了,他脸色白了白,沉吟许久,才哑着嗓音试探的对王子昂道,“大人,要不咱们还是派人将这些刁民赶走吧!”
就这般任由他们围着,传出去,大爷的官声可就能全毁了!
一听师爷这话,王子昂立刻便怒了,他两眼一翻,怒斥来人道,“赶!往哪赶!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么!你可别忘了,张府的那两尊杀神可都没走了!”
他这话一出,师爷的眉心瞬间便跟着拧了起来。
可不是!如今定国公府的那位陆二公子,还有定北候都还在张府住着!他们一个是正宣帝的帝外孙,手持尚方宝剑,而另一个……
如今荆州城外仍旧驻扎着一万的定北军了!
“陆二公子不走就算了,可定北侯……他怎么也……”师爷拧着眉说不下去了。
如今荆州形势早就被控制住了,荆州早就不需要定北侯了,可偏偏,他却让军队驻扎在城外不肯走!
这大过年的,他就不怕他底下的那些将士闹情绪么!
“行了,先别管这些了,你让厨房多做些食物,然后再让人送出去府外的那些百姓!若他们还不肯走……”
若他们还不肯走,那他便只能出门向他们脱帽请罪了!
“大人?”见王子昂忽然沉吟不语,师爷不由有些奇怪的望向他。
可王子昂却并没有跟他多解释什么,他直接皱眉朝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快些去办吧!”
“是。”见王子昂不欲再多说什么,师爷也识趣的应了一声,随后便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直到师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廊角,王子昂这才抬脚缓缓迈出了门槛。
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原以为陆湛将张思成下狱是想用他来平荆州百姓的怒火,可如今看来……一个张思成好像并没有满足他的胃口?
他该不会是想将他也一并治罪吧?
就在王子昂思忖这些的时候,另一边的陆湛正和定北侯崔靖之在亭院中围炉煮酒。
陆湛煮酒,而定北侯么……
他正拿着镊子在烤肉。
陆湛本意是想约他来喝茶的,可崔靖之却觉得喝茶这种文雅的活动实在很不衬他的身份,所以,他干脆直接拎了两壶烧酒还有三斤猪肉大摇大摆的来赴约了。
虽然天气灰蒙蒙的,可院里的大叶女贞却青翠欲滴,再配上定北侯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肉,冷清的院落忽地便生动了起来。
“我说陆二公子人,你别光喝酒啊!来,吃肉吃肉!”崔靖之一边说着一边便毫不客气的给陆湛夹了一大块肉放到他面前的碗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