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不管是对徐家对太子还是对驻守在城外的十万戍卫营来说都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眼看着天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可外边却仍旧没有任何消息递进来,这一刻,徐首辅终于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当真是老天要亡他啊!
“父亲……”看着徐首辅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徐皇后心中也忽地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凉。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牺牲徐家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前路迷茫——就算她真的舍弃了徐家,这一劫,她和太子又能安然渡过吗?
可如果不牺牲徐家,他们的路又该往哪走呢?
“看来,你为我准备的酒,我现在是不得不喝了……”徐首辅却仿若没察觉到徐皇后眼中的纠结和难受似的,他自嘲的勾着唇角笑着道。
徐皇后从来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自己的父亲脸上看到这样颓然的表情,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在,他却对她说,他要喝了她准备的酒……
“父亲,您上次不是说过,徐家永远有后路可以走吗?你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路的……对,一定还有别的路的……”徐皇后慌忙起身跪到徐首辅面前拉着他的手哀切的望着他道。
“这杯酒不就是我的后路么!”徐首辅苦笑的看着徐皇后开口道。
若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劫,当初,他便不应该怕被正宣帝忌讳而没有插手军政……若是此刻他也有十万兵力在手,他又何惧城外那十万的戍卫营?
“父亲……”
“你让太子拿着我的头去城外面见定国公世子,书房里有我筹谋一切的证据!”
“父亲!”徐皇后不敢置信的朝徐首辅看了过去。
徐首辅却只是冷冷朝她一笑,他道,“你来此不也是劝我牺牲徐家保全太子么,如今这般,不也正合了你的意!”
“不,不是这样的,父亲,我……我只是,我只是……”
“行了,你不必在说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长!你既是母亲,为自己儿子的打算我又能说什么!”
“父亲……”
“你记得叮嘱太子,让他在去见定国公世子前先下旨给我定罪,将徐家其他人贬成庶人流放岭南!”徐首辅面无表情的看着徐皇后继续道。
看着徐首辅字字句句全是交待自己的后事,徐皇后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她用力的握着徐首辅的手,绝望的哭道,“父亲,咱们,咱们真的就没有其他路了么?”
“行了,你也不必再哭了!虽然我的死可以暂缓一下当前的局势,可太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得两说……毕竟,陛下废太子的诏书已经下了!”徐首辅冷冷的看着徐皇后道。
原本正低声哀泣的徐皇后听了这话喉间一下哽住了,她忙仰起脸问徐首辅道,“父亲,那,那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你放心吧,陆晏那厮暂时还不敢动你们,一切最终还是取决于陛下!”徐首辅一脸平静的看着徐皇后道。
“可陛下他,他已经下旨要废了博儿……”提到这个,徐皇后便止不住的难受和后悔。
当初她要是坚决阻止父亲,会不会,陛下就不会下这道圣旨?
“你手上不是有陛下的亲笔信么,只要赶上定国公世子宣旨前拿出那封信,到时候,定国公世子那封废太子的诏书暂时便做不得数,一切最终还是得等陛下回来定夺!”徐首辅平静的看着徐皇后一字一句道。
“那陛下他,他会改变主意吗?”徐皇后满是期望的望着徐首辅又问道。
“那就要看你和太子了……”徐首辅目光灼灼的看着徐皇后道。
“看我和太子?”徐皇后拧了拧眉,她一脸不解的朝徐首辅看了过去。
“陛下内心还是不想废太子的,尤其是徐家一倒,对你们来说,陛下就是你们惟一的倚仗,而经过此事,齐王一家独大,身后又有羽林卫倚仗,这对陛下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君王之道在于制衡!所以,你们惟一能做的就是在陛下面前喊冤和示弱!”徐首辅一口气说完便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他能为他们筹谋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后面……
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看着徐首辅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徐皇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哽咽的看着徐首辅,眼泪忽然就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徐首辅满脸倦怠的朝徐皇后摆了摆手道。
“父亲,女儿……女儿实在不孝!来世,来世女儿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徐皇后哽咽的说了一声,而后,她便郑重的朝徐首辅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听着那沉闷的声响,徐首辅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碎开了一条裂纹,他眉心动了又动,可是,却终于没有睁开眼睛再看徐皇后一眼。
无论她有多不得已,可最终,她还是选择牺牲自己娘家来成全自己的儿子!
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徐首辅,徐皇后心里的愧疚和绝望如潮水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何尝想牺牲徐家,但凡还有别的路走,她又何尝会选择这样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