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正堂之上,温提骁扶起跪地的陈太医,厉色问道:“您可想好了?”
陈太医敬回:“将军,下官孙女的两条命,不,下官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都是将军和小姐救下来的。先前下官就曾说过,若日后有用得着下官的时候,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是在所不辞!所以请将军放心,下官这次定不辱使命。”
温提骁感激不已地朝陈太医拜了叁拜。送走陈太医之后,他回父母灵前跪磕敬香,只求他们能够保佑此次计划成功。妹妹将来一辈子的幸与不幸,全都看今日所为了。
叁日之后,正是夜半梦深露重,温府小姐突咳血不止,全府上下忙乱不堪,只赶紧延人去请陈太医过来。
陈太医“匆匆”赶到侯府来给婉凝诊脉,一番诊治下来,肃色宣称温小姐染了重疾,必须要紧密看护数日。
谁知半月过后,温家小姐的疾病不减反重,高烧不退,且全身长出了许多猩色的红点。
太医院李御医、刘御医、许御医等一众国手均奉旨前来诊视,皆束手无策。后见这温家小姐身上红点愈发增多,有人便提出,极像天花之症。
众太医早已存疑,皆纷纷附和,并上折奏禀皇帝。
又过得两日,忠毅勇侯温将军也上折,言说妹妹因染天花之症,病势危重,纵救得性命,脸上亦会留下疤痕,实不堪嫁入皇室,还请皇上另赐佳妇于景王殿下。
当今圣上在宫内养心房接了折子,却坐在狻猊檀香中沉思了好半天,最终只将那道折子留中不发。
初夏月尾的这个夜晚也不知怎的,都中下了好大的雨,“轰隆隆”的惊雷声从城南响至城北,哗啦哗啦,唯幕而下,漫无边际。
温府中已打过更,四处皆静,众人都安枕衾中。
钟翠阁的园子里落雨自回廊长檐上淌下,山石陡峭,薜荔青苔,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焕发了颜色,在雨景里沥新。
一个人却打着油纸伞走进钟翠阁来。
只见那人穿着缁色的便服,身长玉立,长眉入鬓,黑发俊面眉目卓绝,举止从容步履优雅,在落雨纷飞中,执着伞柄行走,好似一幅流畅绝色的水墨画。
婉凝已有十数个夜晚均不能安稳入眠了,因身上红点颇痒,今夜雷声又大,她在被中翻来覆去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便唤人捧来灯烛,坐在床上翻阅前朝大游历家姜郸所着的《翔地记》以打发时间。
正是夜深露重,万籁俱静,一点点困意逐渐涌上心头,忽那烛火灭了去,帐中顿时一片漆黑。
婉凝吓了一跳,正欲喊人来点烛,却发现黑暗当中,床前俨然站着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婉凝惊得正欲大叫,那个人却开口说了一句话:
“苗疆鱉茄花,性甚奇特,将其茎叶煮沸,用汁液涂抹于肌肤,可致全身红肿不堪,高烧不退,与天花之症极为相似。如欲解其毒,只需将其根部捣碎,制成蜜丸,一夕毒可尽解。”
这话中所提分明就是陈太医给开的假药的方子!
婉凝顿时只觉浑身上下似寒冰而至。
她是个何等聪明之人,岂能不知帐前之人是谁?
那人背着手说完这番话,只伸手挑开帘子,一挥指,帐内便重新被烛火照耀。
这忽闪忽闪的红光当中,婉凝恍惚间,便撞进面前之人那双墨玉般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去。
“温姑娘,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