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掐着鸡的脖子,右手拿起渍黑的菜刀,借着天窗外的那一点点光亮,均匀地割了下去。
血一点一点地,顺着鸡脖子流下来,流过了他的手,顺着肘滴落在地。
他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鸡的眼睛。
它并没怎么挣扎,眼皮正在一点点耷拉下来。
好像明知道会有这一刻一样。
那又为什么不逃呢?
给你撒把米就当这里是家了?
楚无佑的手劲不觉大了一些,掐得本欲死去的鸡双眼激凸。
“畜生。”
“记得跑啊。”
“下辈子,记得跑啊。”
……
楚无佑端着鸡,自底厨向上踏去。
只二三步,忽然一抽。
腥甜,他闻到了一股腥甜。
与畜生不同,人血里夹着一股甜,对闻惯了畜生血的人来说,像根刺一样。
与此同时,一股暗稠的液体顺着台阶淌了下来。
……
那个男人,拖着半残的肢体,用空无一指的手掌,像只虫子一样,顺着台阶往下爬去。
在他拖出的血路上,飘着一个女人。
手上的轻剑滴血未沾,身上的白袍一尘不染。
这个妙龄少女的脸上,只有麻木与逼仄。
“还有谁?”
她毫无感情地问道。
本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却令人发寒。
男人没有说话,只继续向下爬,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跌。
“哪里得到的?”
她又问道。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
……
女人俯在男人的身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血要流干了,眼皮正在一点点耷拉下来。
“你再不说,我只能把这里的人全杀了。”
男人好像被触动了,挺着最后的力气,拼着扬起了头,凸起了眼,接着纵力一探,喷出一口恶血。
这血在空中便化了。
女人,依然一尘不染。
男人却依旧狠狠瞪着她,似是要用眼神羞辱她。
她却并不恨,只如最初般说道。
“我讨厌杀人。”
“你一个六等人,本能安稳一世的,何苦私炼功法,祸殃九族。”
“你死后,我还要去杀你父母妻儿,兄弟姐妹。”
“如果其中有人展现出哪怕一丝功力,我还要去杀他的父母妻儿和兄弟姐妹。”
“所以,我讨厌杀人。”
男人的嘴唇早已如死人一般,却又像恶鬼一样咧笑了出来。
“我这样……很好……”
“比你好……”
“便是九等人,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殉命而死,也依旧是人。”
“你这样的二等人,再怎么从命而活,心无所向,也不过是畜生。”
他并不知道,他只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女人就已经走了。
他早已什么都看不见,还以为自己在对着谁说着什么。
楚无佑爬出了烂菜堆。
他深知那个女人可能并没有走远,可能会发现还有活口。
但他还是爬出来了,一直爬到男人的残躯跟前,紧紧握起他的断臂。
双眼尽是模糊不清的血泪,声音却不见一丝颤抖。
“先生,我是九等人,我不是畜生。”
“我父母兄妹都在上面,想是已被那个女人杀了。”
“像是被我杀的鸡一样,被杀了。”
“先生,我们不是畜生,她才是。”
男人早已神志不清,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说话。
但他已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听好……修炼的功法……在我的……肚子里……”
“嘿……嘿嘿……她那样的畜生,见不得下水的……一定不会剖开我的肚子……也一定不会在底厨久留……”
“所以……我要死在……这里啊……”
话罢,他的头彻底垂了下去。
……
樊清峰一连看了七八章,不觉已是半个小时过去。
直到看到楚无佑彻底遁入山野,潜心修炼,方才扬起了头。
压抑,苦闷,血腥。
看过之后,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之前想要干什么……
只记得酱爆的世界是多么阴暗无光。
只记得楚无佑心中压抑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
樊清峰良久无言。
他仿佛感觉到了。
是道。
酱爆的文字中,载着道。
他把道藏在了悲愤之中,只待鸿起冲天之时。
如此底蕴,可断然不是什么奇技淫巧了。
悟到了。
不知不觉,又悟到了。
只是……
如此的压抑,如此的厚重,恐读者不喜啊……
怪不得酱爆明明更高明,成绩却差了野犬几截。
不然,还是规避一下这样的写法吧……
正想着,电话响起。
樊清峰见是小岛,连忙接通。
小岛也是一副很急的样子。
“不好意思,樊老师。”
“我核对了一下那个书单,有本书搞错了,是金牌编辑不小心加进去的。”
“《撕裂地平线》您还没看呢吧?赶紧删掉,那本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