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非约尔抓住他的手,替他挑开扣子:难受吗?
时倦慢半拍地应了声。
领口终于被松开。
时倦忽然道:你在怕我?
安非约尔手一顿:什么?
时倦眨了下眼,慢慢地重复一遍:你在怕我。
对方抿唇,扶着他重新躺下:你好好休息。
时倦:你为什么怕我?
安非约尔沉默。
我以前好像没有对你怎么样。时倦回忆了一下过去原神星那十几年的经历,实在没找到自己有过什么可能对小孩子造成心理阴影的行为,是因为小位面?
仔细想想,他似乎也只有在小位面才让对方不开心过。
不是。安非约尔似乎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
那还是在原神星的事?
时倦的手臂攀上对方的肩膀,整个人直接跨坐在对方腰间,将对方压在床头,嗓音温吞微哑:你为什么怕我?
安非约尔不自在地绷紧了身子:主人
唇上蓦然落下一个吻,甚至带着一点酒精的甘香。
安非约尔倏地一怔。
时倦指尖压了压对方的唇角:说实话。
室内安静了片刻。
他的嗓音终于响起来,像是压抑着什么,带着略微的沙哑:因为你是原神。
时倦眨了下眼,似乎没听明白。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会怕你。安非约尔垂下眼睫,就像你其他信徒一样,他们也好,我也好,大家都会怕你,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像学生对老师,下属对上级,臣子对帝王,宠物对主人。
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天然就会有一种压迫和距离感。
而眼前的,是神啊。
是这浩渺宇宙里强大的,神圣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普通人怎么可能不怕。
在人世间再呼风唤雨又如何,可只要到了神面前,那也不过红尘一粒沧海一粟。
因为对方眼里的世界是真正的众生平等以万物为邹狗,人类,动物,植物,甚至非生物,它们价值在对方眼里不会有任何区别,亦永远不会被看在眼里。
时倦怔了下:就因为这个?
说实话,他的确不太能理解。
他天生就是神,从来都只有别人来仰望他,而他从来没有仰望过别人的时候。
哪怕后来遇上前神星意识,哪怕被剥了情绪,又亲眼看着对方当着他的面抹杀其他竞争者,对它也依然没什么敬畏。
安非约尔望着他的脸,心里忽然漫上一点点难过:你当然不会知道。
对方是神,强大高贵又漠然,追随者不计其数,怎么可能去在意脚边一只蝼蚁想的是什么。
所以,哪怕曾经的他是那样喜欢他,深爱他,疯狂地想要拥有他,盼望着他的回应,却从来不敢将其宣之于口。
你只是他捡回去的一只可怜虫。
你看看他身边那么多人都是他善心大发救下的,你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有地方值得他动心,值得他去认为你与众不同?
他救你不过是顺手而为,不过抬抬手的事又不费力,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因为有什么地方吸引他?
他看你可怜给你第二条命,你对他来说除了负累没有任何作用,要是不听话他随时都可以把你丢掉,你怎么敢去玷污他?你有什么资格?
时倦垂着眸子,安静地看着他。
安非约尔张了张口: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想法?
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他自己没守住自己的防线,对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做一件好事还要因为自己的私欲被惹一身麻烦?
至于他自己那些落不到实处的心动,每每望向神殿大门的祈盼,永远会被对方的冷淡浇灭的热情那漫天流光里握不住的撕心裂肺,无数次从梦魇中惊醒的仓皇,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压下去,咽下去,永远不要说出来。
哪怕染着血,泣着泪,你也不能因为这些打扰对方。
不要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要给对方惹麻烦,就是他唯一能做得到的了。
可即便只是这样,他还是给他惹麻烦了。
他好像总是给他惹麻烦。
安非约尔蓦然抿紧了唇。
他闭了闭眼,嗓音几乎是嘶哑的:对不起。
明明发过誓不能打扰他,强迫他;可如今他醒来,却还是没忍住将他禁锢在这里。
时倦听着:你道什么歉?
安非约尔安静了片刻:那天他们我们的队伍去了原神星,是为了侵略。
他们想侵略,关你什么事?时倦道,又不是你要侵略。
安非约尔愣住,眼里的情绪翻涌难辨:你怎么
怎么会这么觉得?
话没说完,时倦便接了下去:那就是你想侵略?
他下意识解释:我没有!
时倦应了声:所以你道什么歉?
安非约尔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道:要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侵略。
原神星周围有世界意识庇佑,只有他能破开防护带其他人进去。
这一点他知道,霍瑟皇也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对方就是把主意打在他的身上。
防护是他撕开的,舰队是他带过去的。
不是他主观意愿又如何,可他的的确确造成了时倦的死: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联邦不会想到侵略原神星,时倦也不会自燃神格。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他从来都不无辜。
时倦听着他这么个逻辑:要是其他人不想侵略,有没有你都一样。
安非约尔:如果没有我,他们不会知道原神星的存在。
想侵略的人才是主观因素。
我是促成一切的客观条件。
这个话题可能过不去了。
安非约尔将长期压在心底的话吐露出来,原本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下来,反倒是腰上的重量随着温度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望着身上的神明,缓缓眨了下眼,蓦然意识到件之前没注意到的事情:你不是
时倦:嗯?
不是喝醉了?安非约尔不自觉抓了下身下的床单。
为什么现在没有半点之前说一句话要先反应大半天的样子?
时倦看了他一眼:我没醉。
安非约尔皱眉: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