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眼睫安静地合上了。
他道:睡觉。
许久许久,手腕下的气息开始变得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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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睁开眼,关上自动开关的灯光,无声地坐起来,走下床。
身边的人已经陷入沉睡,他将被子拢了拢,来到阳台上。
橘猫从屋顶上跳下来,爪子扒拉着栏杆:醒那么早?
时倦回头看了一眼。
橘猫跟着看过去,瞥见床上多出来的人,眨眨眼,见怪不怪道:他半夜爬你床了?
你们和好了?
时倦:我们没吵架。
橘猫:那你出来做什么?
时倦看着它: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死后他去找过你?
橘猫唔了一声:是啊。
什么时候去的?
橘猫不明所以:就是你死后,大概隔了有一个月?
它当时会那么坚定地认为是安非害死的他,也有这个原因要是真的在乎,为什么偏偏要过那么久才回来?早干什么去了?
橘猫说着下意识去看他,抬头却被他的目光冻得浑身一个激灵。
严格来说,时倦其实并没有多少反应,连那双金眸也是一贯的平静,可是它当世界意识那么久,感受到过的这世上的生灵诉求太多,那一刻竟然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出了寒意。
它默默把自己团起来:你不要吓我,到底怎么了?
时倦垂下睫毛:他找你干什么?
橘猫: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提出想看看你的神冢。
然后?
我说你的身体都烧没了,神冢里就一件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他说他想看。
然后?
我说他既然狠心害死你,还回来干什么,哪来的脸去看你,他还是说他想看。
时倦平静地望着它。
橘猫缩了缩脖子:我拗不过他,就让他去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打不过他。
时倦:说实话。
橘猫:
它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现在坦白为佳还是逃跑为上,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我当时太生气了,想把他骂走,可他死活不听,我就说那就在神殿外面跪着跪到我气消为止,直到后来听到你那群脑残粉们的议论,才知道他真的在外面跪了一晚上。
不知是不是天道也在悼念神明的离去,那段时间里,原神星天天降雨不断。深秋气寒,神殿所处纬度又高,雨水的温度低得堪比初融的冰雪。
星际时代的人们普遍开始训练使用精神力,反倒忽视了身体本身,能活到数百年完全是因为随着发展而逐渐上升的物质生活影响,至于身体的强度比起过去其实普遍好不了多少。
原神殿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神明是被联邦的人害死的,他们过去就嫉妒安非约尔能得到神明的偏爱,如今就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火上浇油才是他们的普遍行为。
直到橘猫听到他们的幸灾乐祸跑出去,正好看见两个神徒拿树枝摆弄垃圾似的,而他阖着双眼躺在地上,衣领上沾着血,呼吸已经微弱得像是油尽灯枯的昭告。
橘猫又补充:我把他扔进原神殿的神池里泡了一天,当天晚上他就能活蹦乱跳的了,保证连点后遗症都没留下喂你干啥!
时倦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伸手在它额前一抓,抓出一只半透明的光团。
接着,空气里蓦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宿主诶我能说话了?
时倦指尖在虚空中一划,徒手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直接将橘猫扔了进去。
橘猫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裂缝就直接闭上了。
系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宿主,原体它
送出去了。
刚刚那是
空间裂缝。
您为什么
我怕它继续呆在这里,我会忍不住揍它。
系统:
它忽然浑身一凉。
时倦垂眸看着手中的光团:喜欢什么样的外形?
您这样的?
**
两个小时后。
时倦摊开手,双掌中神力凝成细密密的雨,交织缠绕成隐约的轮廓。
他指腹按在人形轮廓的心脏,面前的影子骤然凝实,露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孩,生得粉雕玉琢,眼睛却是金色的。
系统看得惊奇:宿主您能创造人类?
时倦平静地垂眸:只是身体,很容易。
人类自己也可以。
古地球时期就有了克隆技术,后来星际时代机械器官更是风靡宇宙,只是创造出一个和人类别无二致的躯壳真的很容易。
难的是让它们拥有独立的思想和意识。
时倦在耳钉上点了点,重新将系统光团捞出来,放进了面前小孩子的身体里。
系统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抓着身上唯一一件用来遮挡的毯子,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头身,兴奋地扑上来:宿主!
这一声没控制住音量,直接落到床上沉睡的人耳中。
安非约尔只觉得在漫长的黑暗里追着唯一一点光源跑了很久很久,距离却始终靠近不得。蓦然惊醒来,胸口被心悸攫得难以呼吸,脸色苍白得宛若薄纸。
他挣扎着起身,脸上便落下一只手。
时倦在他发间摸到一手的冷汗,问道:又做噩梦了?
安非约尔愣了两秒,忽然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一双手臂死死搂着他的腰,嗓音沙哑又破碎:主人
时倦被他推得背撞在墙上,在黑暗中抬手,触碰到对方温热濡湿的眼睫,手指微微一顿。
对方明显是睡糊涂了,哪怕是白天那个没有章法的吻,也是带着畏惧和小心翼翼的。要是人清醒着,绝不可能这么没分寸地抱上来。
他垂下睫毛,低着头,将唇落在对方的眼尾。
接着缓缓下移。
脸上的触感温凉又柔软,像是四月雨中折下的一枝琼花。
安非约尔怔在原地,全身的血都开始往脸上涌,呼吸都是滚烫的。
系统眨了眨金色的眼睛,转身差点被长得过分的毛毯绊个五体投地,忙不迭跑出房门。
根据它在小位面里补习的那些狗血爱情小说走向,他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待在这里比较好。
时倦稍稍退开,接着重新低头,吻上他另一边的眼睛,轻轻一抿,动作平静却又温柔,拭去了他脸上濡湿的泪痕。
明明很多方法,纸巾,手帕,衣袖,甚至手指都可以用。
他偏偏用了唇,用了亲吻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