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时倦看起来和过去也没什么不同。
系统默默看着他, 又默默将视线投到桌面上,这才看清纸上的人脸, 瞬间忘了距离这回事:这是血族那位安亲王?
时倦用笔在那人眼睛上轻轻一描, 提笔收笔,画出一双狭长的眼,眼瞳尽显薄情相。
他道:不是。
他下笔很快,运笔流畅又自然, 线条从头到尾甚至不需要中断,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副天生薄情的好相貌。
笔尖顿了顿, 在空白处写下一个名字。
系统看着纸上的人,觉得自己可能瞎了。
接着是第二个名字,第三个名字
时倦一列名字写到末尾, 沉默地圈起最初写下的名字, 缓缓打了个问号。
系统小心地看了一眼,愣了:这是之前那些位面里气运之子的名字?
时倦嗯了一声。
四个名字纷纷引出箭头, 齐齐指向正中央的圆圈。
为什么突然要把他们写到一起?
时倦: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系统:噢。
两秒钟后。
系统音调飙升了八个度:啥?!
时倦笔尖顿了顿,懒散地抬了下眼:声音。
他不是什么凌厉和强势的语气,反倒像他的人一样, 冷淡,沉静,平铺直叙。
像是苍茫天山上落了满目的雪,分明没有一丝个人情绪色彩,可落到旁人耳中,却莫名的惊心动魄。
系统心里颤了一颤,安静了数秒,再出声时,声音便低得只剩下能让人听到的大小:您说那些气运之子都是一个人?为什么?他们明明哪里都不一样啊?
无论长相年龄甚至性格,多多少少总有区别。
时倦标记好箭头:一样的。
这个一样不是指的外在条件,而是更深层更捉摸不透的东西。
比如对他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
比如外表无害可欺,可只要一刺激就能锋芒毕露。
比如自己受伤永远习惯隐瞒下来,被问起也永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么些位面下来,他也基本摸清了那个人对他的态度:掩藏极深且不自知的占有欲,几乎毫无底线的容忍度,还有每一个世界都如影随形的不安全感。
尤其是随着位面更换,那个人每每面对他,都越来越缺乏安全感,便也越来越无法忍受他的远离和冷淡,话语行为便也跟着越来越偏激。
您什么时候认出来他们和之前遇到的气运之子,是一个人的?
时倦: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
系统愣住,茫然道:第一眼?那个时候您都没和那些位面的气运之子接触过吧?这要怎么看出来?
因为他们看向他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无不彰显着你是这全世界里的独一无二。
这样浓烈的情绪,除了那个人,他再没在别处看见过。
时倦看着自己面前的纸张:因为他们身上有我的神力,一靠近就能感觉到。
为什么他们身上会有您的力量?
不知道。
系统茫然了会儿,又问:可这个世界气运之子不是艾莱恩么?可您纸上画的不是
那位安亲王吗?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时倦安静了很久:他们的本体,就是他的样子。
系统:谁??
时倦收了笔,盖着笔盖的那头朝下,指尖捏着笔缓缓转了半圈,又半圈:安非约尔。
系统听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又听着宿主的语气:您过去认识他?
时倦盯着纸张正中央那个名字,轻声道:算是。
系统一脸茫然。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
时倦却没多解释,闭上眼。
他气运受损,气运之子便出现帮他弥补残缺;
他神格破碎,系统便出现声称要帮助他收集神格碎片;
他本体陨落,就有能重生的方法摆在他面前等着他去临幸。
仿佛早就有人安排好一切似的。
这么重的人工操作痕迹,若是归咎于巧合,巧合估计就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问题来了:他人都死了,谁还会千方百计地想让他复活?
时倦睁开眸子,几不可查地道了句:傻子。
**
四方朝拜的盛况过后,沃尔氏的国家主城终于从那两天的人头攒动冷却下来。
各国各族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和之前似乎半点都没变。
沃尔森虽然从某方面来讲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既然能被选为一国继承人,能力自然也不缺。
成人礼后,沃尔森开始正式介入国家管理事宜,虽然他有心和他的小美人鱼整天待在一起,可事务却不允许,那满堂的大臣也不会允许。
那段时间,时倦一直待在沃尔氏城堡,沃尔森对他或者说对小美人鱼的执念深得可以,在意程度也非常之高。时倦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一句话就能让他摘星揽月。
在外人面前,时倦还真的做了一回人们口中的妖妃。
好在这位妖妃不祸国不缠人不争风吃醋,整天除了看书就是养花,整个人安静得可以,官员们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随着时间愈长,当沃尔森王子亲自在礼堂宣布了要娶他为后,并且一生一人时,妖妃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宠妃。
堂堂一国王子,要对一个人有多深爱,才能说出那般珍视的话。
沃尔森这一举,不知让国内上下多少闺阁中人对时倦羡艳得眼睛发红。
外人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争相讨论着那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婚事,各种流言画本满天飞。
可皇宫里的人却多少是知道内情的。
当初沃尔森领着舰队攻打亚特兰蒂斯的事在宫里闹得太大,当然不可能全然瞒下来。而当初他同亚特兰蒂斯的龟壳长老谈判的过程也并未刻意避着什么,和他站得近的人几乎是全程旁观。
后来在成人礼的宴会上看见沃尔森对时倦说出那些暧昧不明的话时,不少人其实都有过猜测,事后当然也不乏有人去打探。
毫无意外的是,沃尔森无一例外,全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中间隔着的那些国仇家恨,沃尔森可以无视,那些官员们可不能。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过枕边人弑君的例子。
他们屁股底下的椅子还没坐够,还想继续戴着乌纱帽作威作福,自然不可能放着这么大一个隐患任其发展。
只是沃尔森这样的人,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不可能被旁人三两句话劝说得改变想法。事情演变到最后,就变成了那些官员们接连叩响时倦的房门。
至于他们要说什么,大概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半警告半劝诫,最多再加一些似是而非的道德准则。
时间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
那场早早便传遍整个国家的婚礼,终于在深秋时到来了。
那是在游轮上进行的盛会。
沃尔森在那天天还未亮时便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打着领结,趁着别人都还没到位,快步去到游轮另一头尽头的房间。
那是时倦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