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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皇陵里, 青灯旁,烛火摇曳。
并排而坐的墓堆前,光洁的石碑上镌刻的字体凌厉而大气, 是一手漂亮的好字。
长长的甬道里忽然亮起了灯火。
鹅黄色的光从甬道深处缓缓拉进了, 而将这一穴冰冷腐烂的潮湿气息染上温柔的颜色。
时倦执着只小小的烛台从甬道走进着这皇陵最深的地方, 小台上的白蜡烛明明灭灭。
他站定在墓碑前, 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绣帕,安安静静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墓碑的高度只到他的腰部,他没有下跪或是作揖之类象征性的祭拜举动, 反倒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将墓碑擦干净,他指尖避开了帕上的污浊将其叠好,方才看了看碑上的字:惠文帝。
这是南宁复朝后,女帝命人建好,再葬入地里的。
当初封王是篡位而非继业, 自然不可能对先皇有什么好脸,不在对方死后鞭尸都算好的了, 不可能留下完整的先皇全尸。
而这里面葬的也非谁的尸首,而是女帝当年保下的生父的一抔骨灰。
时倦将上面的内容收入眼底,没什么反应,拿起放在一旁的烛台,转身离开了寝穴。
宿主。
系统默默从那方沉寂的坟墓上收回目光:您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
就,怀念告别什么的。
系统道:毕竟那是您生父,如今您要离开了,不用拜别一下什么的?
时倦经过一个低矮的弯道,微微低了下头:不用。
宿主,您会不会难过?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我都没见过他们,为什么要难过?
系统怔了怔:您在这皇陵守孝一守就是三年, 我以为您对他们是有生养之恩的。
我只是通过他们来到这世上,没有他们,还会有别人。
人本来也不是父母的附属品。
为长辈守孝是南宁皇室的规则。时倦道,我总得还他们曾经十二年的抚养情。
他对这所谓的父母没什么眷恋,可这段因缘既然早早种下,总得让它结出个果。
还完了,他们便再无干系。
系统犹豫了一下:那您现在是打算回南宁帝都吗?
时倦想了一下:不了。
那您去哪?
去大夏。
系统:嗯?
长长的甬道正好走到尽头,甬外廖无人烟。
时倦吹熄了蜡烛,看了看洞穴外空荡荡的地面,沉默了一下。
不用去了。
系统:嗯??
时倦走向一旁用来落脚的小小宅邸,轻声道:等就可以了。
**
一刻钟后,系统就明白了他嘴里那个等究竟是指的等什么。
皇陵外坐落着宅邸,那是女帝为方便他守孝才特地差人建造的。不大,也没铺设什么卵石沥青,若非还有个屋顶,那完全就是露天划出来的一块地。
院子里用石块围的那块地上乱七八糟地长着几株茶花,也不知是不是受夏季阳光的影响,此刻正蔫啦吧唧地垂着脑袋。
时倦经过时刚好看了一眼,想了想,从屋子里翻出不知什么时候谁备上的一只喷壶,从缸里舀了满壶的清水,浇在那几株茶花上。
还记得浇花,兴致当真好。忽然有人出了声。
时倦听着这个声音,抬眸望向门口的方向。
地上被踩得簌簌作响,草叶弯折,浅灰色的影子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的淡。
接着,容许辞穿过大门,出现在小院里。
他的眼里黑和白对比得非常强烈,稍稍一弯便是满院的艳色。
他分明是笑着的,眸底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暗。
时倦拎着喷壶,刚想开口。
可男人却是一闪身,下一秒便已经鬼魅似的来到他身前,微垂着眼,声音似笑非笑:看样子你这三年,过得应当不差?
不正常。
被背叛被暗算被抛弃,可眼前的人好不容易见到罪魁祸首,却连一句指责都没有,简直哪哪都不正常。
系统看着他,莫名就想起林间沉默的猎豹。
时倦点了下头:还好。
有哒哒哒的铁蹄声从院子外由远及近,声音凌乱又嘈杂,根本分不清有多少。
容许辞的手抚上对方的锁骨,顺着薄薄的皮肤一点点往上,触到那人的下巴。
另一只手则禁锢着对方的肩膀,避免了躲避的挣脱。
接着,他手上力道忽然收紧。
时倦下意识闭上眼,摔在男人怀里。
对方冰凉的指腹缓缓抵上他的唇角,轻轻摩挲了两下。
接着有什么东西蓦地覆了上来。
容许辞吻了吻他的唇,低笑一声:阿倦,我找到你了呢。
时倦睁开眼,便看见男人眼中危险到极致的沉郁,疯狂地朝外界散发着远离的信号。
他试着动了一下:我
嘘。
男人直接低头,截断了他的后话。
他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边,笑吟吟地道:莫要乱说话。
是会付出代价的。
时倦听着,转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院落大门。
门外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不知从哪跑出来数不清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壮年,眼睛直视前方。
而站在最前方的领头,正是徐卫。
而在大军前方,还像扔破布口袋似的扔了两个人。
正是本该守在皇陵外,而时倦出来时却不知所踪的那两位守墓人。
容许辞似乎很乐意像旁人解释自己的杰作,狭长的眼微微弯着:除了他们,还有一队现在就在南宁皇宫外边站着,欣赏异国风光。
这不就是围城?
男人唇边溢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们会如何,可全都取决于你接下来如何反应。
时倦沉默了很久。
不说些什么?
时倦摇头:不了。
容许辞勾着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