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倦站在原地安静了几秒。
就在苏惟宁忍不住再度出声时,他终于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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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给剧组作的词只完成到一半,时倦索性翻出备忘录继续开始记录。
自从那天他转发了网上那条微博后,乱七八糟的私信和回复记录简直跟潮水似的往他账号里涌。
时倦干脆关闭了通知,一心一意去处理眼下的事。
南婉的手段说来高明,但若是少了时倦患有自闭症这个前提条件,她的做法其实非常愚蠢。
而如今的时倦过来,所面临最大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她早早发在网上那张曲谱,时间钉死了在他交作业之前。
句号大神的账号转发的那句话本质上也是空口无凭,但很多时候,话语是否有分量,本身就不是完全由事实决定的。
前有君要臣死而给臣安骂名导致传世冤案,后有领导人一句话被人们奉作圣旨而犯下大错。
甚至是如今的现代,也那么多虚假媒体为一时流量而恶意杜撰夸大事实,导致被报道者无端惹上骂名,究其一生也脱不去。
如今信徒和脑残粉遍及全网的情况下,只要时倦愿意,一句话就足够摧毁一个人。
可谁又知道,这个被音乐界和心理学界共同捧上神坛的人,其实就在不久前,还被他们亲自在留言中骂过。
所以说啊,舆论真的是个挺神奇的东西。
至于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时倦没有关注。
毕竟该着急的从来不是他。
病房里难得的安静,就连平时一有空就忍不住跑出来找存在感的系统此刻也一声不吭。
准确来说,自从片场事故以后,系统就是这样了。
这事还得从那天时倦扔下众人,在水龙头下清洗手上沾到的血说起。
宿主。
系统很识时务地等他洗完了:您怎么样?
跟了这么久,系统也差不多发现了规律:时倦不喜欢脏,一旦沾到情绪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失控。
但他又不是那种传统的任何肮脏都不能忍受的类型。
比如打扫屋子里的卫生,他会自己完成;在路上遇到乞讨的老人,他会走进放下手头的硬币;在公交车上看到抱着孩子满头大汗的母亲,他也会在对方摇摇欲坠时伸手扶一把。
顶多等下车后多洗几次手。
至于唯一能让他真正产生类似于
想远离和想毁灭情绪的,目前为止,系统也只发现两样。
其中一样就是血。
时倦关掉水龙头,盯着自己滴着水珠的手安静了一会儿,唤道:系统。
宿主有何吩咐?
我记得你说过,我过去是神?
系统愣了愣。
倒不是别的,只是时倦表现出来的半点都不像是关心自己过去的样子,对自己那个所谓的神明身份也没有半点自傲或敬畏,听了便过了。
它摸不清他突然提这个是做什么:是的。
时倦问:那我以前有过讨厌的东西么?
不知道。
喜欢的呢?
不知道。
神究竟是和人类相比只有物种不同,还是真的与天同寿无情无欲?
不知道。
时倦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右耳上的耳钉:那关于我的过去,你还知道什么?
系统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它小心翼翼道:宿主,您是想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吗?只要您集齐您的神格碎片,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恢复的。
不是。
时倦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我只是想问问,为什么我会讨厌血。
他的身体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这个毛病。
只可能是他本身的灵魂自带的病因。
虽然没能问到,但也没什么。
毕竟他也只是突然有一点点好奇。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原因去强行让自己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系统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您见到它,检测到的熵值会上升到安全线以上?
时倦听着这个词:熵值?
资料库显示,熵值指的是判断某个事物各变量取值差异导致的事物发展结果的风险大小的指标单位。
时倦:你可以直接说离散程度。
嗯嗯嗯,就是这个!宿主您好聪明!
时倦没想明白知道一个化学单位和聪明能扯上什么关系。
所谓离散程度,说得通俗一点,大致可以理解为量变导致质变。
再通俗一点,就是外因内因共同导致事物发生变化的可能性。
他道:我问的不是熵值是什么,而是它的值增减时所判断的事物是什么。
可能是您?
那它的判断变量是什么?
若是它的数值超出范围,结果会怎么样?
你说我见到血,熵值会上升。假设判断目标是我,可人的熵值会随着时间流逝一直增加,为什么还会有安全线?
系统:宿主,我只是串数据。
时倦听着,问道: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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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敲完一行字,一抬头,就看见病床上的人阖着眼,打着石膏的手则搭在稍高的垫枕上,至于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拉着他。
单手打字太不方便,时倦看他的样子,试着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他刚一有动作,病床上的人便蓦然睁开眼,眼里用惊慌延伸出丝丝缕缕的红色,像是不堪一碰的缚茧。
时倦手停顿了一下,望着他的眼睛:你没睡?
嗯。
不困?
睡不着。
为什么?
苏惟宁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