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宁沉默了。
小朱叹了口气:苏苏,你认识他多久?还不到一个月吧?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的年纪家庭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知道他对你对我对其他人心里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吗?
看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小朱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对他太在乎了吗?
他认识苏惟宁那么多年, 还从来没见过他能有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明明只是一条亦真亦假的消息。
他们在圈子里那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网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人工操作痕迹。
以前你不是一直觉得其他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 都是不怀好意吗?你对别人厚得警惕心都能砌墙了,怎么对他就不知道防备呢?你就不怕他也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没关系。
你难道小朱说到一半,卡壳了, 什么没关系?
苏惟宁:没什么。
小朱也没多管,接着道:就就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越好看的人心思越多吗?不知道越美的东西越危险吗?!
不知道。
那就是了小朱说到一半,又卡壳了。
这个声音
苏惟宁蓦然转过头。
方才谈话中的主人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大约是刚醒,对方脸上还带着点压迫导致血流不通畅的潮红,唇色很白,发丝微湿,眼里的光却是模糊的,说不清是疲惫还是别的什么。
天光穿过栅栏斜斜地漏下来,一道阴影从那人的耳边一直拉到锁骨,陷入微潮的衣领里。
他垂着眼,望着通话中的手机,轻声道:比如我这样的?
小朱:
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场逮到这样的场景,绝对能收录进这世上最尴尬的一百件事的前十top里。
时倦伸手,将电话摁断了。
然后,他看向身边僵硬得一动不动的人,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惟宁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你说的随我之后。
时倦:看到网上的事了?
嗯。
时倦没有再问,只是道:还站的起来么?
苏惟宁扶着栏杆站起身:怎么了
他说到最后消了音。
时倦扯了扯他的手腕:我没力气,拉我一把。
哦。
苏惟宁愣愣地照做了,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反手扶着他:你身体怎么样?还是不舒服吗?
还好。
苏惟宁护着他坐到沙发上,才道:我刚刚看到说有时营销号给你打电话了。
听到内容了?
嗯。苏惟宁道,不过被剪得很厉害,对话只有三句,节奏也带得很猛。
时倦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苏惟宁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时倦听着这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想插手?
苏惟宁安静了片刻,小声道:我想帮你。
时倦却摇头:不用。
毕竟要解决也不难。
的确不太需要别人。
苏惟宁听出他的隐含义,有点失落,抬头看了看周围,又问道:那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时倦歪着头:你要给我做饭吗?
苏惟宁脸上一热。
时倦:一个小时,多了就不等了。
这本来是命令的话。
可苏惟宁听了,却只觉得那颗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心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落点,应下后便直奔厨房。
后来苏惟宁才明白,这其实他心里自保的潜意识在向他发出警告。
因为一段关系最基本的维系渠道,不是看双方的态度,而是对方需不需要你。
这世上除了天生带来的血缘,单单只是情感造成的联系也完全架在情感的基础上,基础没了,联系也会自然而然地断去。
时倦太独了。
在他身边,苏惟宁始终找不到自己可以理所当然接近他的资本。
所以才会在对方主动让他去做什么时,下意识地感到安心。
**
时倦目送着苏惟宁离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力气,重新回到房间,找到了早上不知被他在迷糊时扔到哪儿的手机,戳开屏幕。
网上的事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发酵,各种言论沸反盈天。
时倦拿到手机,除了几个陌生的未接电话以外,居然还有一条短信。
发信人正是今早跟他打电话的狗仔。
狗仔早上受到那一句话重击,手忙脚乱地关了直播,各种各样的心思翻涌了足足半个小时,方才不得不承认一个非常之操蛋的事实这次抄袭事件的主人公,很可能就是那天他在市中心医院偶遇的那位路见不平的漂亮路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这就牵扯到之前时倦提到的储存卡了。
之前说了,这位狗仔不过是个刚刚入职的小年轻,平日里干得最多的活儿就是在办公室给前辈们端茶倒水和拆快递。
医院那回是他第一次出门办事,本想一举成名,结果还遇到时倦来搅局,爆料没拿到,摄像机还被摔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事后他不死心地检查,发现里面记录画面的储存卡不见了。
他的摄像机是因为入职特地买的,平日里没机会拿出去用,就常常在娱乐版面的办公室里开着。
办公室里都是些糙汉子,平日里相处自然没顾及,偶尔忘记关,还录下不少领导的甚至他自己说话时意淫甚至有意抹黑某个明星的常态。
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干的偷拍这类不光彩的活儿,随便一句亦真亦假的话放出去,都足以激起轩然大波。
因为储存空间够大,而他又是个男人没有天天清理内存的习惯,只要内容没满便不会刻意去删。
这些内容在他自己手上没什么,就算被泄露出去或许他也不会这么慌乱。
可是就在刚刚,他才在电话里听时倦说了一大堆法律词汇,因此想起这事,几乎第一反应就被犯法两个字占据了。
隐私权。
名誉权。
他根本不敢想象,若是那些录像被放到网上,那些有钱有势的明星会作何反应。
就算他不在乎,那些在圈里浸淫多年,同时听到这段通话内容,又轻易从他嘴里撬出前因后果的前辈们就不会放过他。
他只是一个刚刚入职的大学生,无权无势,平凡浅薄还懦弱。
他根本不敢想。
他只能去找时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