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心里怎么琢磨打算,在试验点确定设立的消息下来之前,都是白费心思。
当然,有的人坐着这种梦,有的人却看得很明白,经过上次的老师事件之后,宋砚几人是彻底看清了上面的意图,只要他们还是知识青年一天,就一天发挥不到自己应有的作用,他们就如同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宋砚第一次迷茫,他们这群人上山下乡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前路又到底在哪里呢?他看不清楚。
“怎么了?看着闷闷不乐的样子?”
宋砚被身后的声音惊了一下,才恍然回神,回过头,看见是苏清云,她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筐。
“没怎么?你这是去哪儿?”宋砚笑着问道。
“我去找夏秋,一起上山捡蘑菇去。”苏清云盯着他,“怎么了?心情不好?”
因着之前的接触,她跟宋砚的关系还算不错,刚看见他站在这田间脸色一片落寞,不由地多问了两句。
宋砚动了动嘴唇,本不想说什么,但对上苏清云的眼神之后,莫名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他思索了一下说道:“清云,你觉得我们这代人的出路在哪里?”
他的语气惆怅低落,还带着一丝迷茫。
苏清云讶然,然后失笑,“你怎么早就在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了?”
她看了看四周,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前两日翻了地,今天就得让土地再醒醒,后面就可以忙活播种的事儿了。
“来,坐。”苏清云招呼他道。
宋砚抿抿唇,依言坐在她旁边,初春的早上带着凉意,也送来了空气中清新的味道,香,初升的嫩芽的气息,还有泥土被翻过之后的特殊的气息,是独属于这片天地的气息。
苏清云看着远方,轻声问:“宋砚,你问这种问题,是觉得我们这代人生在了一个不好的年代吗?”
宋砚沉默了一下,苦笑一声道:“书里面说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我们这代人的命运吧?”
社会的发展,制度的变革,大国之下影响的小人物的命运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这一切的风浪,他们无力反抗,只得承受。
苏清云听出他语气里的苦涩,叹息一声,“时代的洪流下我们普通人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书里说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但是也说了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我们如果不能改变世界,那就做到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要是有那么容易做到就好了。”宋砚的叹息声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像从这具躯壳的灵魂深处发出来的一样。
苏清云想了想,继续道:“我认识一位叔叔,他从京城到了我们这边小地方,说是从云端跌入泥泞都不为过,我曾经问过他心里会不会有怨??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宋砚疑惑地看向她,“怎么回答??”
“他说啊。”苏清云目光飘远,看向远处的青山,季越父亲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他说,‘我心里不会有怨,因为我知道我所经历的所有,不是在于某一个人的过错,而是我们这个国家在探索未来的道路上的一点偏差,它终究会走回正路上面来,我又怎么会有怨呢?’”
宋砚怔住。
“他还说,‘几十年前,我们的先辈不知道走了多少的弯路错路,才找到正确的救国之路,如今也不过是历史的洪流里必经的坎坷。’”
“他还说了,我相信风雨之后会是彩虹,黑暗之后会迎来黎明,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
苏清云一字一顿地复述了当日季父跟她说过的话,语气郑重认真,当初满心震撼的人如今换成了宋砚。
宋砚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这时候的心情,像是被堵塞的河堤突然被冲开了一个口子的感觉,又像是行走在黑暗的道路上,突然拨云见日,看见了黎明的感觉。
他的心里陡然一松,畅快了许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你说的那位叔叔是个真正心中有这个国家的人,我或许没有他的那种深明大义,但我由衷地佩服他。”
苏清云笑,“无关于深明大义,他只是看得清楚这个世界而已,不管走到哪里,经历什么,他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这是最好的一点了。”
宋砚愣愣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说的对。”
“我们确实不该沉沦下去,即使明天的路不知道在哪里,也该大着胆子走下去。”他释然地笑了笑。
苏清云见他终于想清楚了,也笑了,笑着笑着,她突然又道:“谁说的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嗯?”宋砚不解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苏清云算了算日子,“等着看吧,就像这土地一样,秋天是个好季节,收获的季节。”
“明年秋天,会有好消息。”苏清云说完,从田埂上起身,对还在疑惑的宋砚道,“我先走了,夏秋还在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