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像逃瘟疫一样逃离了这一切。我三弟,嘴里不说逃离,人却留在新加坡不回来了。只有我,老娘只有我可以依靠。我必须撑在这里。
很多次我在想,儿子们真没用。三个儿子搞不定一个老子。
我老爸的悲催在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错的。他太随心所欲,太无法无天了。对你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对你坏的时候坏得不得了。他就像家里的国王,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谁也约束不了他。他这一辈子,是没可能改正了。
我跟你们讲这些呢,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我老爸,很可能来养老院找我老娘。我把老娘托付给你们,你们可一定要保证老头子不进来打人哦。”
美萱院长、燕姐、魏翌晨和小潘同时听愣了。
“打打打人?”小潘第一个不镇定了。
“对。打人。我爸暴躁起来,像个精神病。其实他精神正常的。他只是控制不住他的脾气,不,不是控制不住,而是国王当久了,不愿意控制。”
“怎怎怎么办?”
“随便你们怎么办。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走也好;你们自己动手把他驱走也好,随便你们。”
也许是小潘怕得也有瑟瑟发抖的迹象,二儿子不由安慰她:“你们也不需要太害怕,我老爸这个人,在外面很没用的。朋友一个没交到。只会窝里横。你们吓唬他几下,十有八九就唬住了。”
小潘、燕姐、美萱院长和魏翌晨彼此对视,都没有吭声。
年轻的团队,唯一的镇宅吉兽就是燕姐了。剩下的,一个比一个斯文。
燕姐不吭声,没人敢表态。
因为逃家像逃难,黄阿婆破了最快入住的记录。当天做体检,第二天签合同。签合同当天就入住。
入住这天,二儿子道:“我三弟已经从新加坡飞回来了。他在家安抚老爸。我们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带着老娘和她的一点东西,从家里溜出来。这就是我们家可悲的现状。
以后老娘就解脱了。
想到老娘安全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我住浦东,不可能天天来看老娘。以后就由你们代我照顾老娘了。”
小潘签合同的手有些发抖,但,这份合同她必须签掉。拯救一个受苦受难的老者,是荣耀之上的荣耀。
黄阿婆的合同刚刚落笔,门外就走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小潘拥有无上的直觉,瞬间就得出结论:恐怕是黄阿婆的老公到了。
黄阿婆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想。黄阿婆顿时慌了神:“这下可怎么办?”
“大魏,带黄阿婆去楼上。”小潘第一次发指令。
魏翌晨气沉丹田,护着黄阿婆进了电梯。黄阿婆抓着魏翌晨手的手,确实在发抖。
香橙本来在哭哭啼啼闹离职,听过魏翌晨介绍黄阿婆的悲惨人生,立刻满血复活。她忘记了自己要离职,立刻投身到照顾黄阿婆的事情中来。
魏翌晨跟香橙做过交接后,独自下楼。
楼下,镇宅吉兽燕姐正跟老爷子寸步不让地唇枪舌战。
“我这么大年龄了,不能没有家。把我老婆还给我。你们不能收她住这里。”刚才签协议时,魏翌晨留意到二儿子姓陈。那么眼前这位双眼发红的老爷子,也姓陈了。
“不是我们翘边让你老婆进来的,是你老婆自己要进来的。你要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你待她怎么样?她为什么要离开你?”
“我待她很好!我供她吃,供她穿,把她从乡下带到大上海,让她不用务农,不用辛苦,就有一日三餐。我改变了她的命运。我是她的恩人!”陈老先生握起拳头砸桌面。拳头确实很大。
“夫妻之间是平等的。你要认为你是她的恩人,你还会平等地对待她吗?”
“我没有虐待她,没有打过她。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她说的什么是假的?”小潘抢先问陈老先生。小潘本来就有邻家妹妹的纯净感,问话的声音细细弱弱的。陈老先生的暴躁像是遇到以柔克刚的法术,顿时有些凝滞。
“她,她有没有跟你们说我很凶?我总是打她?她有没有跟你们看她身上的瘀青?”羞涩了两秒,陈老先生重新流畅起来,“我跟你们讲哦,她这个人,跟别人两样的。她跟谁都处得来,就是喜欢搬弄是非。
那些瘀青,都是她自己不小心走路跌倒碰撞的,跟我没有关系。她脚不好,平时走路拄拐杖的。是她自己弄伤了她自己!”
燕姐火冒三丈,刚要开口,被美萱院长拉了一下。
柔柔弱弱的小潘继续上场:“爷叔,你说的那些,黄阿婆都没有跟我们讲过哎。我们不知道,也不评价。
今天你不能在我们这里大喊大叫,这里是养老院,住着很多老人,其中不少人年龄已经很大了,受不起刺激。
你在这里又喊又叫的,出了事情,要你儿子赔的……这位是你在新加坡工作的儿子吧?真的一表人才,看上去很年轻,结婚了吗?就算收入很高,也可能赔不起的哟。”
陈老先生的小儿子无奈地摆摆手。他始终乖乖地站在他父亲身旁,很有传统孝子的感觉。
二儿子则早就溜达到庭院,事不关己般处身事外。大约是见惯了他老爸的做派,不想再看。
小潘的话有效地震慑住了陈老先生。陈老先生的小儿子便伺机进言,劝说他爸爸离开。
“妈妈回家的事情,我们后面慢慢商量。”
陈老先生动心了。但,临走之前不忘放狠话:“你们绝对不能破坏我的家庭,我是个家庭感很重的人。你们要是敢破坏我的家庭,我天天来你们这里闹,我要让你们鸡犬不宁!”
燕姐早就忍不住了:“呵呵,老先生,我们有本事开院,就有本事守院。你尽管来闹,看我到时候客气不客气。”
燕姐的蔑视和不退缩,令陈老先生没话可反击。
魏翌晨虽然全程没有开口,但他始终站在距离陈老先生最近的地方,并气场全开地直视着老爷子。
陈老先生的小儿子扶着气得要爆炸的陈老先生走了。
二儿子有点幸灾乐祸:“就说他只会窝里横吧。你们还是太客气了,应该像上海老阿姨一样,伶牙俐齿地狠狠怼他,怼得越厉害,他越敬畏你们,越不敢来撒野。”
二儿子离开后,美萱院长召集一楼办公室人员开会,重申了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让黄阿婆下楼,并叮嘱老王,以后陈老先生来,千万不可放他进来。
大家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一场说不清楚多久会结束的找茬。
然而,陈老先生雷声大,雨点小,除了被老王发现徘徊在养老院附近外,并没有出格的举动。
“知父莫若子。他儿子说得对。没用的男人只会窝里横。”燕姐开心,同时不忘表扬小潘,“小潘成长得很快,已经敢在那种场合说话了。令我刮目相看喔。”
小潘被夸,笑得很开心。
大家放松警惕的时候,殊不知,真正的风暴正在生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