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考公的书,一想到会失去吕薇,看书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吕薇不接他电话,他就打电话给吕梁。
吕梁每次来电必接,只是,吕梁太会打太极了,他说话滴水不漏,魏翌晨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类似的电话打多了,魏翌晨悟出来:是吕梁改变了立场,把他放逐到核心人际圈之外。只怕往后再也不会跟他推心置腹了。
吕梁倒是很像喜欢把话题扯开,讲他远在杭州的爷爷奶奶在高端养老院的生活。他说,他爷爷奶奶进了那家以贵著称的养老院后,如鱼得水,如老鼠进米缸,过得那个快活哦,只懊悔进去得太晚了。
一些热瑜伽课、古筝课、老年模特课,他们已经没有体力去学。
“感觉他们把老年大学办进了养老院。这倒是个有趣的思路。”
可是,身为基层养老院的普通员工,魏翌晨对高端养老院的奢华社工课程没有兴趣。他满心满脑想的是吕薇。
魏翌晨翻看以前的破案笔记。那里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对401和402的观察内容和心得。
401的阿婆送进养老院后,气色变好,微微发胖,人不那么虚弱了。女主人找了份兼职工作,有时间有精力打扮自己,变得年轻又有耐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后,女主人经常带着幼儿园的女儿来看望奶奶。
魏翌晨偶尔会将话题往“附近居民怎么看养老院”这个话题上引。奈何这位年轻的妈妈对养老院真的没有看法。魏翌晨的努力引导,付诸东流。
燕姐人精一样,一眼洞穿魏翌晨的意图。
回到办公室,燕姐感叹,还是年轻人观念开放,对家门口的养老院更包容。怀有敌意的,恐怕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就像讳疾忌医一样,走向衰老的他们忌讳养老院。
魏翌晨那颗疯狂思念吕薇的心,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正向反馈,逐渐有适应痛苦的迹象。他不再躁动不安,目光不再漂浮,对老人露出的微笑也真心。
小潘那个敏感的孩子,感受到魏翌晨放松下来,人也随之轻松很多。
这天,她悠闲地立在窗户前,眺望窗外铺满阳光的庭院。一只大橘猫闲散地卧在养老院的地上,伸着前爪在舔腿上的毛。
香橙适逢从楼上下来,看到了这一幕。
快活的香橙哈哈笑起来,半开玩笑地嘲笑起小潘胆小来。香橙光动嘴不算,还动起手来,非拉小潘去庭院里散步。
“阳光这么好,再过一天冷空气就要来了。”
“你怕啥?姐姐我全程陪着你。”
“跟你胳膊挽着胳膊,走在你外侧,总可以了吧?”
拗不过香橙的再三坚持,小潘没办法,只好由着香橙把她拖出去。
对开的玻璃门打开,俩人走进秋末冬初的阳光里。
阳光温柔明亮,轻轻照在身上。
冬青叶子油亮亮的,鸡爪槭红润润的。微风拂过,拳头大的小柚子在枝头轻轻晃动。
小潘与香橙相视一笑。
“比站在窗内瞎看感觉好吧?”
小潘抿起嘴唇,笑里带着羞赧。
“还是要勇敢一些,尤其是你这么年轻。”
其实小潘比魏翌晨还要大三岁。
“我新买的毛衣在阳光下颜色可真好看……”
香橙话没说完,就听耳边呼呼风起。似乎有人拍了她的肩膀,接着臭味哄散开来。一切发生得极快,只在两三秒之间。
“啊——香橙!”小潘尖叫起来。
魏翌晨正昏昏欲睡,打中午的瞌睡小盹儿,听到尖叫声,立刻站了起来。茫然四顾,看到庭院里小潘和香橙正此起彼伏地叫。
美萱院长从卫生间冲出来,她正在试穿新买的衣服。标牌还挂在后领子上。
燕姐从医务室里冲出来,她拿着的手机正在跟她女儿视频通话。
门卫老王从大门外往院内赶,指间还夹着没有吸完的烟。
大家没到奔到小潘和香橙的跟前,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从楼上丢下一坨大便。
大便好巧不巧落在了香橙的肩头。便便顺着香橙的新毛衣往下落,拉了好长一条屎痕。便便颜色很深,味道很臭,像是积存很久的宿便。
大家齐刷刷抬头。
然而,无论是开着的窗口还是关着的窗口,都看不到半个人影。
老王破口大骂,一口正宗浦东本地话奔腾而出。
“老王,你骂得太正宗了,坏蛋可能听不懂。要不要换普通话?”燕姐问。
“普通话骂不来。你来!”
燕姐两手往腰里一插,张口就来。声音嘹亮,情绪饱满,功力深厚。正骂得起劲,美萱院长捂住了她的嘴。
“丢人。”
美萱院长要求大家各回各位,她叫来保洁,把庭院消毒打扫干净。她回到香橙身边,跟香橙说她作为一院之长,会担起责任。第一件事就是赔给香橙一件一模一样的毛衣。
“香橙乖,香橙不哭哦,现在香橙脱衣服去洗个热水澡吧。”
香橙哭个不停。
小潘很安静,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了自己的办公位。
香橙嘴里乌拉乌拉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
香橙继续乌拉着。
“有要求你尽管提,我一定想办法满足你。”
香橙拿没脏的那个袖子擦了一下鼻涕,大声发狠道:“我要离职!离职!”
她的大喊仿佛带足声浪,吹得美萱院长不由倒退两步。
啊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