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八年前,你爸爸查出来高血压,尿病,已经不能再贪嘴。周末不去外面吃饭之后,他没事干,无聊,被我打发到小园跟一群老头子一起消磨时间。
就是那时候,你爸爸认识李先生的。
李先生这个人,说起来也是蛮可怜的。年轻的时候没有自己的房子,错过了结婚的年龄;后来他好不容易攒钱买了自己的房子,户口前脚才迁出来,后脚父母的老房子就被拆迁。两个哥哥一起霸占了拆迁钱款。两个哥哥托人递话,说他反正也没有后代,将来让侄子帮着养老送终就是了。
李先生那时候还年轻,才四十出头,还是有机会结婚生子的。李先生气不过,讨又讨不回,索性打求了官司。
这官司一打就是很多年,最后判是判了,哥哥们转移了财产,名下没有财产可以执行。李先生没有拿到钱不说,还闹僵了关系。
因为忙着打官司,最后的结婚时间也给蹉跎过去了。最后只能落个孤老身份。
他为人倒是正派的,没结婚的这些年,从没有瞎胡搞。最多是给舞蹈队的女队员们买些瓜子,送个雪糕冰淇淋酸奶什么的。他送给我菜的时候,是非常光明正大的,我接的时候,内心也是坦然的。
你知道的,为了保持身材,我不嗑瓜子,也不吃冰淇淋的。比起别的舞蹈队队员,我少吃他很多东西。他发现后,就买成菜补偿给我。这很正常的喽。只有嫦姨这样无所事事的八婆,才乱嚼舌头。还好我囡乖,明事理,不然非上嫦姨的当不可。”
魏翌晨为姆妈居然能圆上谎言而深感惊诧。这是活生生的“急中生智”啊。
“不容易啊。”魏翌晨感叹。
魏妈是那种不爱动脑筋的人,经常去麦当劳买回比单买更贵的套餐,去超市买回比小份单价更贵的大包装。
“确实不容易。人年轻时还不觉得,老的时候特别怕身边没人。人气人气,屋子里要没个人,连点人气都存不住,心也是孤单的。
你爸爸走后,你住校,家就像跟着你爸爸一起死去了一样。我坐在屋里厢,经常一坐一整天,天黑了,屋子里黑暗幽静,有时候我都忍不住犯迷糊,记不得当天是几月几日,记不得自己到底几岁……但是还是能清晰地记得自己有个帅儿子!”
赵雪莲同志回眸一笑,满脸漂亮的皱纹,特别富有感染力。
魏翌晨不禁也跟着笑。
黄昏恋什么的,他本来就不在意,现在,更不愿意拿这个话题叨扰母子之间的幸福时光了。
魏翌晨转了话题,讲起最近街道要发起“银发唱响幸福”的文艺活动,街道号召所属的四家养老院分别贡献一个节目,重阳节时表演。
魏妈深表惊讶。她惊讶的不是养老院的老人要出节目,而是街道居然有四家养老院。
“两家公建的,一家民营的,还有一家长者照护之家。所有的加在一起,不到200张床位吧。”
“这么多啊?”
“多?我帮你算一下。街道公布的常驻户籍人口为六万九千人。上海老龄化全国第一,老龄化率逼近40%,按照这个比值算,街道得有两万八千名老人,按他们中的10%是生活无法自理、需要照护的,那也得是两三千名。区区两百张床位,根本不够用。”
“儿子,你讲这些数据的时候真的好帅哎。”
魏翌晨:……
就知道跟姆妈正经聊天聊不下去。
因为“银发唱响幸福”的活动,社工魏翌晨上班忙碌起来。他要选拔,不,其实是说服老人加入合唱团,破案的事不得不缓一缓。
小潘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依旧不敢去后院。每天上班像做贼。
让魏翌晨重启破案心的,是吕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