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忆深处
“我从小就是个倒霉蛋。”小潘说。她没有松开手,魏翌晨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潘说,打她有记忆时起,她就被奶奶称为“倒霉孩子”。
倒霉孩子毛手毛脚,把家里新买回来的瓷碗打碎了。
倒霉孩子无缘无故走路摔跤,把自己额头磕破了。
倒霉孩子吃个饭,漏得桌子上、地上都是。
那时候她还小,大概幼儿园的年龄,傻傻分不清“倒霉孩子”潜藏的意义,单纯以为就是自己倒霉。
后来,奶奶走了,她父母把她从ah乡下接到上海松江。
奶奶总是数落她,其实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栗母鸡下的热乎蛋,奶奶自己不舍得吃,但舍得给她吃。余下的小心收集起来,初一十五赶大集时卖掉。卖的钱还舍得给她买水煎包。水煎包松松软软,里面的肉和粉丝可好吃了。
只是她那时候年龄小,体会不到,一门心思认定奶奶不喜欢自己。
她暗中高兴奶奶走了;满怀期待,来到爸妈身边。
在她眼里,爸高大有力,妈年轻温柔。很快她发现,她的到来,带给父母的只是烦恼。父母唉声叹气,当着她的面发愁,叹息该怎么照顾她。
松江的家有点像废弃的车棚改造而成的。屋顶低矮,沿墙而建,只有门,没有窗。进门就得开灯,夏天异常闷热。
长条形的家一半的地方堆着成袋的大米,余下的放了一张大床和两张并在一起的两斗桌。桌子上摆着老家没有见过的电器。
望着父母愁苦的面孔,她不敢释放投奔父母的喜悦。
最终,父母决定白天外出卖大米时,把她锁在屋内。
她以为被锁在闷热昏暗的简易房子是人生最难熬的时光,很快,9月到了,她入了小学,才知道,还有比锁在闷热房子更难熬的事。
入学前,她以为电视里的人才说普通话,生活中的人都跟她一样说乡音,进了班级才知道,只有她说。只要她开口,必然有哄堂大笑。
吓得她不敢开口说话。
好不容易到了二年级,乡音不再是困扰她的问题,考试成绩成了她不得不面对的压力。
一对在松江讨生活的ah小夫妻,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记忆中妈从来没有外出上过班,只是坐在爸的三轮车上一起卖大米。这样的家庭是无力给孩子请家教的。她的英语几乎全班倒数。数学也不太灵光。唯一拿的出手的是语文,还仅限考试。
在松江讨生活的外地人中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坐办公室旱涝保收,瞧不起卖体力的;收入高的,鄙视收入低的。她家既是靠体力赚钱,又是收入低廉不稳定的,稳坐鄙视恋底端。
饶是开窍比较晚,三年级时,她还是意识到了她家位于鄙视链底端的可怜位置,并为此自卑。
老乡,或者相熟的邻居,都劝过她爸进工地,或者摆摊卖菜;劝过她妈去当保姆,给人烧菜打扫卫生。妈犹豫过,爸则果断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