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只觉得池青莲那是处处都为自己女儿着想,是最心善不过,却不想沈青稚作为侯府嫡女,又是宣平侯老夫人养大的孩子,需要靠抛头露面去为自己博取名声?
想着沈青稚若能与池青莲住在一处,她心中自然千百个愿意,不过又想到池青莲的身子骨自打双亲离世,就变得娇弱异常,而且还得了心绞痛的毛病。
梅氏略有些不确定问:“你青稚妹妹与你住在一处,会不会扰了你院子里的清净?”
池青莲假装不在意,声音却压不住的嘲讽:“妹妹如今回上京,也只跟着一辆青帷小车,带着一个丫鬟,哪里会打扰了我的清净,等会子妹妹搬过去,再从我院子里拨几个丫鬟婆子去给妹妹使唤才是。”
池青莲的语气,听得娇弱,却又是一副理所当然,她才是侯府姑娘的作态。
饭桌上,沈青稚依旧在不紧不慢用膳,待咽下最后一口素鲜什锦汤,沈青稚才慢悠悠问:“母亲,今日有一事,令女儿极其费解。”
梅氏想也未想道:“你问就是。”
沈青稚双眸凉凉扫过池青莲,语气平淡:“今日令女儿不解的是,女儿旧时住的青琼居,母亲是拨给了谁住?”
“难道那人是父亲的宠妾不成?得了父亲独宠,就是母亲都争不过,所以就连女儿作为堂堂侯府嫡女回京,也得退而求其次住客院?或与寄住的表小姐挤处一院子?”
沈青稚这个问题一出,不光是梅氏慌了神,就连眼里暗藏嚣张,暗地挑衅的池青莲都面色骤变,气得嘴唇青白发颤,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嫉恨。
偏偏沈青稚问这话时,语气平淡。
梅氏就算是再拎不清,她也知晓沈青稚这句话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
毕竟,她虽视池青莲如己出,但池青莲却是个寄住在府上的表姑娘,若是哪一日真的被自家老爷看上,要收进房里,她难道还有本事阻止了不成?
更何况,她还一直打算着要把池青莲风光大嫁,嫁入勋贵世家当正经侯府夫人,这可容不得她名声有半点污迹。
但若委屈池青莲搬出青琼居,住到客院去,梅氏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
若是池青莲不搬,让她亲生的嫡女住到客院,保不齐就被有心人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出去。
梅氏心里头着急,她只能求救般看向这些年来,一直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季妈妈。
这位季妈妈原先是带着池青莲投奔她的池家奶娘,后来因池青莲的关系,倒是成了她身旁最为信任的贴身妈妈。
这些年来,只要遇着事儿,季妈妈总能帮梅氏想得面面俱到。
季妈妈素来精明,她虽一时拿不准这位养在乡间的嫡小姐是个什么脾性,但她一开口,说的话就是滴水不漏。
“青稚姑娘恐怕不知,姑娘离府这些年,夫人思女心切,青莲姑娘又是个孝顺懂事的,夫人也心疼青莲姑娘,就让青莲姑娘搬到了青琼居住,如今青莲姑娘已在青琼居住了十年,就算要搬出去,眼下也不是这一时半会能搬得完的。”
季妈妈眸光一转,继续哄道:“如今青稚姑娘车途劳顿,老奴瞧着姑娘带的东西也不多,青琼居极大,不如请青稚姑先在青琼居内歇息,等日后安顿好了再搬如何?”
这季妈妈倒是想得好。
若是沈青稚真的就这般委屈自己住进去,恐怕就要变成她与池青莲共住青琼居,而且她还要住客房,变成寄人篱下的那个。
作为堂堂淮阴侯嫡次女,却连个寄住的表姑娘都争不过,日后这吃人的淮阴侯府里,上上下下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沈青稚如今虽性子清冷,却也不是生来就这般,只不过因着自幼身患心疾,轻易动不得情绪,才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假象。
她年幼时被人诬陷,意外落水,差点病死。
外祖母一怒之下,才带她远离上京,住到了江南乡间养病,十年来日日修禅静心,时日久了,她瞧着的确越发清冷淡漠,身上更是披了个冷漠无情的壳子。
而实际上,沈青稚骨子里生来的倔强早就伴着这十年的佛经刻入骨血,丝毫未变。
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性子,在她六岁离府那年,就已经见识了个明白。
有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至于那位不过商贾之家的池家表姑娘,沈青稚眼中滑过一抹冷意。
她语气淡薄:“母亲,女儿自幼不喜与人同住一处,车途劳顿,再多劳累一两日也不打紧,等会我带着丫鬟先住在马车里,等什么时候青莲姑娘搬出去了,我便什么时候住回去。”
“若是时日拖得久了,女儿便去外祖母家小住几日,昨日外祖母还在唠叨,大舅母早早的就把女儿旧时住的院子清扫干净了,里头放着的旧物件更不曾动过半分,就等着女儿过去小住。”
沈青稚不提外祖母家还好,一提外祖母家,梅氏却是忍不住眼皮直跳。
她虽是宣平侯府老夫人最小的幺女,宣平侯嫡亲的妹妹。
但是因五岁时,在元宵灯会走失,后被商贾之家的池家几乎是当池家长子的童养媳养大。
梅氏被被宣平侯找回时,她眼看着就要及笄了,更是差点就嫁给了池家长子,后来哪怕与宣平侯府相认,也早没了感情。
又过了些年,那时池家遭逢大难,梅氏也已成婚,成了淮阴侯填房夫人。
不知怎么的她得了消息后就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池家,就寻了个名头把年仅六岁的池青莲养在名下。
如今沈青稚提到宣平侯府,梅氏却像是受着什么刺激。
她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满:“青稚,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又何必打扰了你外祖母的清净,再说了,你初初回府,委屈你同青莲姐儿先将就几日,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沈青稚心头冷笑,双颊带起一抹不健康的红晕,正要开口。
却有一人笑盈盈起身,拉着池青稚的手,声音婉转动听:“青稚妹妹不如先在我的院子住下,等明日我再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去青琼居帮衬一下,不出几日的功夫,定是能快速帮青莲妹妹搬到客院去住的。”
“大姐姐……”沈青稚一愣,清冷的眸光里划过一抹暖,“这样可会叨扰了大姐姐?”
沈苓绾勾唇一笑,颇有深意的看了池青莲一眼,笑眯眯的牵着沈青稚的手道:“你我作为嫡亲的姐妹,哪里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难不成你想一住下,就没脸没皮的霸着我的院子不走了?”
沈苓绾这话里带着的意思,只要不是个蠢的都听得出来在阴阳怪气谁。
池青莲被刺得面色青白,饶是季妈妈胆子再大,也不敢当面反驳淮阴侯府嫡出大姑娘的话,就连梅氏作为侯府夫人,也没有一次能在这位继女手里讨得了半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