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红缨加重了语气:“老师,京剧是国粹,咱们学得戏既然承了国家大力支持,那就应该向国家的政策看齐。”
在钱萍震惊地目光下,风红缨掷地有声地说:“国家既然废除了害人不浅的缠足陋习,咱们京剧跟党走,学党风,更应该将跷功废除,而不是将从缠足演变而来的表演手法护在怀里当一块宝!”
一席话震得钱萍久久没说话。
两个学生离开后,呆坐在办公椅上的钱萍突然直起身,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
“您觉得有必要废除跷功吗?”
老人笑::“这是有学生跟你诉苦了?”
钱萍:“算不得诉苦,有一个孩子从小就练跷功,真要诉苦,早就该说了,临到明天上台突然跑过来跟我说她明天不踩跷,您说这事闹的,我一个头两个大……”
话里话外,多少带着不赞同。
老人沉默了下,道:“萍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喜欢京剧的人一直有,但上台唱戏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
一直说传承,让更多的人看到传统京剧,风红缨和高画的那场友谊赛中,大家都看得出来,喜欢听戏的人并不少。
但台上唱戏的呢?
流行音乐系十几个班,每个班至少三十个人,京剧呢,大一拢共才三个班。
“萍啊。”老人喊。
清了清嗓子,老人继续说:“你得向前看哇,学生们对存在问题,存在缺陷的戏提出了质疑,你这个系主任就该反思。”
“唱戏的人都觉得不合理,你让听戏的观众怎么想,想让他们看到学生们辛苦踩跷上台时,他们欢呼,他们鼓掌?萍啊,你胸膛里的心过分偏向台下的人了,小风这孩子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唱戏嘛,得先将咱自个儿哄开心了,自个开心,顶下的观众才能看到好戏。”
钱萍握着话筒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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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宿舍,苏流星和崔玉忙将两人围住。
“怎么样?”苏流星问,“钱老师同意你改戏吗?”
崔玉:“初夏,你快说呀?!”
唐初夏摇摇头。
苏流星崔玉两嘴张大:“不是吧,钱老师竟然没答应?”
风红缨:“没拒绝也没答应,模棱两可。”
两个小姑娘:“?”
“可初夏明天就要上台了,行不行总得给个准确的说法呀。”
唐初夏:“说是让我们等,三校联谊上台之前,钱老师会联系我,到时候是踩跷上台,还是不踩,会有个准话。”
苏流星不屑地扬眉:“甭等了,钱老师肯定去找系里那些老古董商量去了,以我对那些迂腐老头老太太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答应废除跷功的。”
崔玉亦道:“流星说得对,哎,你还是死心吧,跷功流传百年,咱们几个小喽喽一没名,二没权,张着嘴就要废除跷功,没人搭理的。”
唐初夏捡起垃圾桶里的跷板鞋,无声地叹了口气。
风红缨轻声道:“抵制跷功,并不是怕吃苦,而是因为当初发明跷功的源头不合时宜,是因为男人们喜欢看台上旦角踮着脚学小脚女人娇滴滴的走路,所以才有了跷功。”
“缠足是封建时代强加在千万女人身上的残忍禁锢,那种拘谨纤婉的畸形美,说白了,就是为了满足男人们的癖好和乐趣。”
从时间胶囊里出来后,风红缨查了历史资料。
缠足风俗之所以在古时风靡,酸臭文人在其背后的推波助澜作用最为疯狂。
拿勾栏院女子的小脚鞋来玩行酒令,以小脚做诗做词等等……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女人一旦缠了脚,走路就会变得弱柳迎风,脚尖着地,为了走稳,女人只能挺起翘臀。
为了减小脚步的疼痛,裹脚的女人会下意识的双腿夹紧,久而久之,下体部位会发育的格外紧实……
瞧瞧,这就是某些男人痴迷小脚,执着小脚的本质原因。
三个小姑娘脸红了。
风红缨很淡然:“所以我才这么反感缠足,反感由缠足演变而来的跷功。”
“跷功本身并没有错,它在欣赏女人杨柳细腰、楚楚可怜的女性美,但到了和平年代,它不应该还被拿出来推崇。”
“旦角多是女人来演,女性美每个女人都有,无需再借助跷鞋,咱们身着戏服上场,难道就表现不出女性美?”
学了十来年跷功的唐初夏深有感触。
“男人反串旦角,他们踩跷板情有可原,但咱们女性,的的确确没必要多此一举。”
苏流星:“是这个理,传承国粹是正道,但不是任何传统文化咱们都该去学。”
风红缨挑了挑眉。
几个室友中,苏流星的变化是最大的,这个小姑娘和原身差不多,之前一心想往娱乐圈发展。
苏流星下巴一昂。
“红缨,你甭拿眼睛斜我,我可是正正经经生长在国旗之下的北京人,根正苗红着呢。”
“当初幻想进娱乐圈,不过是小女生心思作祟,我现在想通了,我要扎根在京剧圈,做永远的京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