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荀把眼前的少年细细看端详一遍后,问道:你,跟老师的感情很好吗?
容与偏头,没明白这话,但毕竟与老师相处了快一年多了,微微点头:还行吧,怎么了?
他回来时原是琢磨着问问应荀今晚怎么了,却没想到被应荀反问奇怪的问题。
还行?应荀眸色晦暗,伸出手覆上容与的后颈,微微用力往前一压:你看到他,那么高兴跑过去,只是还行?
容与被按前踉跄往前一步,被他这个动作弄得脸微热,回道:我是尊师重道,他一直有病,吹冷风会加重。
只是尊师重道?
嗯!
点头的少年非常认真,看不出一丝的慌言。
他以前也这样吗?
怎么样?
倒牛奶、给你擦嘴,插着水果喂你?
三句话出来,应荀身上气息变得冷冽,凭空让气温下降好几度。
容与打个寒噤,总觉得应荀在生气,本能回道:没有,今晚老师也怪怪的,你们,都怪怪的。
应荀攥眉,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第一次会面,用力闭闭眼,无比确认,自己确实被扰乱心神了。
当他与容容并肩走在一起,容容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反而落到前方丢下自己往前跑的那一刻,他心就乱了,而老师伸出手想帮容容整理衣领的那个动作,直接让他压抑了几十年的情感泄落出来。
应荀这辈子重生后一直告诉自己,只要容容平安,只要容容高兴,他什么也不求。可现在他发现,他有所求,如果容容的高兴是与别人在一起,他无法容忍。
容容还小时,他还能压住自己的情感,可容容长大了,少年俊美的面容在他面前慢慢长开,他还能遵守自己的诺言吗?
最让他不安的是容容还会上大学,大学后的生活圈将会被扩大,他将会接触到更多优秀的人,届时,容容会不会在某天他的一丝疏忽下,带着一个人走到他面前说,这人是我男朋友(女朋友)?
不,他不能接受。
应荀垂头看向容与,撞上他纯澈的双眸,其中无一丝异样的情感。
容容,不喜欢他。
应荀有心事。
容与躺在床上,看着空了一边的床心里有点难受,他把今晚的事想一遍又一遍,觉得确实有些奇怪,可是怎么突然奇怪起来,为什么奇怪起来,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是见到老师后变得奇怪的。
难道是应荀不喜欢老师?
还是,应荀不会喜欢老师吧?
莫名其妙的念头撞上来,容与吓坐起来,瞪大眼睛。
冷风灌进被子里,容与连忙躺下来。
没有应荀在被子里,哪怕有暖气机,总感觉被子怎么也烤不暖和。
容与这一晚都没睡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堵得慌。
次日上学,应荀恢复了,没再跟昨天一脸冷着脸,给他做早餐,给他放水洗漱,又提着他的书包一起去上学,跟他聊起妈妈,说这个周六妈妈会回家。
容与这才想起来,应荀回来后,妈妈还同见过他呢!
两人借这个话题聊开,奇怪的氛围终于消失,容与总算松口气。然而让容与没想到的是白天好好的,就连去老师家里上课,应荀也跟着去了,可是那天晚上,应荀还是没跟他一起睡。
为什么?
容与翻来覆去睡不着,应荀也一样,他并不是生容与的气,而是想到上辈子。
上辈子高考过后,容与的成绩并不理想,他原是想跟容与聊聊复读的事,容与却告诉他,他不想复读了,他要出去工作。应荀自然不肯答应,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受到最亲近的人三年伤害,曾经开朗、朝气蓬勃的少年变得沉默,眼睛的光芒流失,对上应荀的目光甚至带着恨意,他说:我想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
应荀被容与的目光伤到了,他很生气,他想说,我们是一家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你男朋友,未来的爱人,我们甚至会结婚
惊天骇俗的话没能说出来,他被眼前少年破碎的眸光震得痛彻心扉,最后只能怯怯道:我、我们住在一起三年,我们有关系。容容,不要怕,我跟你一起复读,下次一定能考上的。
容与摇摇头,面如灰色:我不要你的施舍,当初留下我就是因为施舍吧!为什么要施舍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一点也不爱我了?
少年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他以为,他们让他跪一天一夜是因为他们还生气,生气他让亲生儿子受了十几年苦。
他以为,他们只是一时对他冷漠,等过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想起来,他是他们爱了十几年的儿子。
可是没有,原来一直只是自己以为,他还爱他们,可是他们不爱他了。
没有人喜欢我。
少年悲伤的哭声响彻房间,把应荀的心割裂成无数片,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大步上前告诉少年,有的,有人喜欢你,有人爱你
轻轻的吻落在因震惊而呆滞的少年唇上。
时间仿佛静止般,少年恢复了平静,脸上仍带着泪痕,他说:我恨你。
他的目光清澈,说着恨意,却不带一丝仇视,却也没一丝爱意。
呼!
换了衣服的应荀围着厂房夜跑,胸口痛得他有点喘不过气,却没想着停下来。
他承认,他害怕了,面对容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害怕了,害怕容容知道自己的心意,害怕他在听到自己表白后跟上辈子一样消失。
还有三个多月就高考,还有四个月就迎来暑假与、容容的失踪。
不能在这时出意外,绝对不能。
无论如何,一定要平平安安把暑假过了。
无论如何,在暑假过去前一定不能让容容发现,他喜欢他。
这么晚还在跑?
黑暗中突然响起声音,应荀停下脚步,转头,看到艺考老师苍白着脸靠在门前,这么冷的天气,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做什么。
青年看应荀不答,颇有兴致问道:你跟小与闹矛盾了?因为我?呵呵,你是那个吧,我
是什么?应荀冷冷的话打断他的话,老师说话,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
老师被鲠得一顿,还想说什么,却被少年寒星目中带着乖戾的狠厉惊得一僵,不禁收起笑意,正色看着他。
应荀撇开视线没再看他,把卫衣上的帽子戴上,帽沿遮住的半张在昏暗的光线,显得阴鸷。只听到他一字一句说道:离艺考还有十天,这十天里老师最好安安分分,结束后拿着钱离开,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