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该说的话我之前都说得很清楚了,您这样我们大家都不痛快,但是不论怎样,我对于周先生几次伸出援手相助都心怀感激,沈叔叔的事情还没有下最后判决,后面的事还有劳周先生。”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沈群脸上青白交错,好像自己刚才的叫嚣就是个笑话。
周晏城如同被揍了一记猛拳,他跟沈群这样针锋相对,何沿甚至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迁怒而在沈父那件事上下绊子。
如果何沿不这么说,周晏城的确会那么做。
事实上周晏城现在都后悔了,要不是他俐落地解决了事情,沈群现在还绊在浯河,自己真他妈日了狗了!
周晏城咬牙:“我帮沈群他爸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你放心,他爸……不会有事的。”
“谢谢周先生,”何沿觉得头疼,在前世这两个男人,哪个都很让他头疼,现在碰一起,灾难简直是呈几何倍扶摇直上,“那我挂电话了。”
“等等!”周晏城喊,急切道,“你现在在哪里?你为什么还跟沈群在一块?”
“我在楼下,跟他说两句话。”
“这他妈都快熄灯了你还不上楼去?”周晏城气急败坏,也顾不得维持人设了,“你欠我这么多人情,你总得还我一个,你现在就回宿舍去,你不许这么晚跟沈群待一块!”
“卧槽!”沈群又炸毛。
“行!”何沿只回了一个字,俐落地把电话给挂了。
“你听他放屁!”沈群像是困兽,无比烦躁。
“沈群你成熟点!”何沿喝道,“你把周晏城惹毛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也知道他爷爷还在任呢?你死过一次再回来就是要把人生搭在这里吗?你在程予行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呢?你的野心和抱负呢?你为什么不能明白,周晏城所做的一切早就在上辈子随着我们的死都一笔勾销!周晏城不是你的敌人,我跟他的事我自己来处理!”
何沿深吸一口气:“沈群,我知道你是替我不值,可我要是像你这样想,我现在就得去找乔濂拼命,至少也把他给弄死一回……”
“我早晚弄死他!”沈群眼眶猩红。
“你弄死谁啊?啊?你弄死谁你自己不需要付出代价?瓷器不跟瓦片碰,你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你有父有母有朋友,有钱有颜有未来,大好的人生赢家剧本你他妈又想拍一出烂片?!!”何沿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怒其不争地吼。
沈群怔住。
他颤抖着嘴唇,眼睛里面晶莹波光闪动:“我就是不甘心,我替你不甘心……”
何沿叹气,揉了揉额角:“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们已经再世为人了!”
那边宿管阿姨要关门,何沿瞥见了,无奈道,“我先上去,你也回去吧,别钻牛角尖了。”
何沿何尝不知道,沈群跟周晏城这样犄角顶犄角,完全是因为自己。
沈群是重生的,他对自己的这种执着何沿还能理解,但是周晏城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在他讲出那样的话之后周晏城居然还能来找他,这大大出乎何沿的意料。
“滴滴——”有短信进来。
周晏城:到宿舍了吗?
何沿:恩。
周晏城:我很想你。
何沿把手机静了音扔到床上,去浴室洗澡,许久之后他擦着头发出来,其他三个室友正在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何沿,刚有你电话,那人让你回他短信!”
“啊?”何沿一愣。
“他打的咱宿舍电话,我说你洗澡呢!”
周晏城怎么会知道自己宿舍电话?他究竟查了自己多少事!
何沿心里一阵烦躁,他拿起手机,果然有二十多条短信息,还有两条微信,是沈群发的。
这两个人,但凡前世谁对他稍微好些,他都不至于走上死路,何沿有些悲哀地想。
沈群是因为重生回来才能对自己这样执着,那么周晏城呢,他的这种偏执又为了什么?
当年周晏城在孟修明面前演了三个月,如今也不晓得在自己这里能表演多久。
今天刚承了人家恩情,这个时候就过河拆桥当然不厚道,但是对方是周晏城,何沿一点负担都没有地拔了宿舍的电话线,给沈群回了个“晚安”就关了机,至于周晏城的短信,他看也没看,全删了。
……
“以后我再也不找别人了,我只要你,好不好。”
“以后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欺负你,再也不委屈你,好不好宝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宝贝,可我再不会这么叫别人了,我只这么叫你好不好,沿沿,沿沿宝贝。”
“给我点时间,我什么都能给你。”
周晏城一字一句,低沉舒缓地说着,何沿终于哑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周晏城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诚实道:“我总觉得,我要是不这么说,我可能就会留不住你了。”
何沿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所以呢?你想用这几句话交换我的承诺吗?”
“不是承诺,我想要的,是这里。”周晏城手掌贴着何沿的胸口,感受那里突然失序的心跳。
何沿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意会错周晏城的意思,他沉默着。
“沿沿,”周晏城亲着他的发顶,他最近很喜欢对他做这些小动作,“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
何沿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吞吞吐吐。
周晏城捂住何沿的眼睛,自己也闭着眼睛,似乎是豁出去一般道:“如果我说,我好像已经非你不可了,你怎么说?”
何沿的睫毛在周晏城的掌心里一扇一扇,周晏城的心跳也和着同样的节奏,噗通噗通。
何沿轻声说:“市场交易的原则是等价交换,你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给我点时间,”周晏城道,“给我一点时间。”
第二天周晏城临出门前亲了亲何沿的额头:“我今天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你哪里都不要跑,在家里乖乖等我。”
何沿那天确实没有别的事,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失神许久。
周晏城通知他自己要结婚的时候,何沿当时要搬出去,但是周晏城不让,他说他们还跟从前一样,周晏城说:“我对女人根本硬不起来,商业联姻,不过是一个合作而已。”
周晏城把站立起来的何沿按坐回沙发上:“以后你应该也要过这一关,我可警告你,你想找个女人给你生孩子没问题,但你要是敢碰她,我就让你的小何沿跟你分家!”
周晏城那样理直气壮,义正词严,连威胁带恫吓,好像即将要结婚的人是何沿一样。
何沿当时脑子里乱轰轰一团,他就让周晏城这么连消带打一通哄,莫名其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周徐两大家族联姻的消息,周晏城以前经常高调在学校出现,那天许多人看何沿的眼神都十分复杂,有的同情,有的不屑,也有平日看他不顺眼的人的嘲讽。
何沿低着头,他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明明跟他们没有关系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能这么热烈地关注着,自己并没有少掉一根汗毛,他们也不会得到一分钱。
他好笑地想,我又不是没有穿衣服,你们在看什么呢?
我没有哭没有闹没有发疯没有抑郁,你们在看什么呢?
大家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你们在看什么呢?
他默默地走路,默默地上课,默默地回宿舍。
新郎官当晚大喇喇出现在了何沿的宿舍楼下,何沿奇怪:“你今晚洞房花烛,来这里做什么?”
“狗屁洞房花烛!”周晏城把他往车上带,“要洞房也是跟你啊,对我来说不过是签了个合同,谈了笔生意,事情忙完了,接我的宝贝儿回家啊!”
周晏城讨好地对他笑,又亲又抱地哄他:“我担心你心里不痛快,其实我也不痛快,我今天随便你处置,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好不好?”
何沿心想,这一天下来,总算有个人跟他说话,跟他笑了,他不用猜测对方心里是不是在骂他,对方的眼神是不是在鄙夷他,跟周晏城相处至少有这个好处,他生气就会跟何沿吼,高兴就会跟何沿做.爱,简单直接。
那天晚上他跟周晏城回去了,就代表自己接受了被钉在“第三者”的耻辱柱上。
何沿开始学着努力忽视别人的眼光,但是餐厅那一幕彻底刺激到了他,就像是兜头一盆激骨的冰水泼向一个装睡的人。
那一刻,他是真的决定要抽身了。
可是周晏城用这样的方式挽留他。
周晏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何沿知道他的意思,他应该是要跟徐悦风离婚。
何沿忐忑不安地想着,周晏城真的会离婚吗?如果周晏城为了他而离婚……
周晏城离婚意味着什么,何沿大概是明白的,他不敢去深想,努力把脑子放空,然而还是心神不宁,他去书房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发呆。
他知道周晏城很早就打发了乔濂,还打发了许多人,他每晚都回别墅睡,身上也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气味,他不知道这些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一夜之间周晏城就对他千依百顺了起来。
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周晏城会为他离婚。
都是男人,何沿知道这样一个江山美人的单选题有多么好笑,美人常有江山难得,人生苦短哪有几个有情痴,古往今来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凤毛麟角,人家还他妈都是异性恋。
但是周晏城跟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质疑我的改变,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肚子里又藏了什么坏水,但是沿沿,你能不能偶尔把我想得简单一回。”
“这次我要的真的很简单,我只想要你。”
“你根本早就是我的了,但我却一直觉得很不安,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没有得到你的心。”
“沿沿,我想要你的心。”
何沿想着这些天周晏城对他说的这些话,他的手指紧紧握住了鼠标,食指无意识地在左键上拼命点着,鼠标发出高频的“咯哒咯哒”的声音,就好像何沿此刻紊乱急促的心跳。
他并不是说多么在意这个名分,而是周晏城愿意为他倾尽一切的事实让他雀跃,让他震撼。
何沿承认,周晏城撼动了他。
有人肯为他放弃全世界,何沿想,那么他也愿意回报他一个全世界。
门上传来把手转动的声响,周晏城走了进来,何沿沉浸在思绪里,一个抬头,却不知道自己对周晏城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个微笑让周晏城把所有的实话都咽了下去,他走过来对何沿说:“一切顺利,只是我还需要点时间。”
何沿心里一颤,周晏城低头吻他。
何沿轻轻抱住他的腰。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双唇接触的刹那,何沿在那一刻终于承认,周晏城的存在,早就是一根扎在他心脏上的刺,扎得太深,拔不出来,陷在血肉里,时时刻刻又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