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群臣皆惊,然后心高高地提起。
这般公然违逆皇帝的,上一个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们低着头,偷偷去观察皇帝的表情。
皇帝戴着冕旒冠,珠帘一串串垂下挡住了皇帝的目光,但是其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一丈开外,整个朝堂上的官员都已经感受到了,不禁打了一个战栗。
容时眉间微蹙。
景淮继续说:陛下息怒,请听臣一言。臣昨夜观天象,离国西北只地将有民祸,今日早朝就有了这份奏折
,臣以为,此乃天命,天命不可违,陛下三思。
魏先生的大名和他近乎先知的预言能力,所有人都耳闻过,并且都见证过魏满在巽国的赫赫功绩。
皇帝将信将疑地看向景淮,景淮曾经挽救过离国,这让皇帝对于他的信任多于猜忌。
最终,这份奏折被批准。
散朝后,不少官员上来与景淮攀谈,多是问的天象一事,景淮随意敷衍几句,官员们见景淮不愿多谈,也都识趣地一一告辞离开。
景淮落在最后面,心事重重,人都走空了,他换在宫道上慢慢磨蹭着。他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事已至此,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只希望这件事不会太影响大局。
皇帝残暴不仁,若非神明降世,离国灭亡是迟早的事,不会因为一件事的改变就影响最终的结局。
逆天改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景淮放松了一下心情,然后举步往前,走了两步又骤然停住,连目光也凝结了般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人。
这人长身玉立,气质矜冷,正是太子殿下。
平时换好,这一单独会面,景淮的脑子里就不可抑制地冒出了那天在东宫里的拥抱和亲吻。
经隔这么些日子,那日的疯狂和震惊渐渐平息,后知后觉地蒙上了一层暧昧的纱,随轻纱流转进景淮心里的,只剩下了缠绵和温柔。
太子殿下也是来问天象一事的?
算是吧。
殿下具体想问什么?
我想问,景大人夜观天象,是否什么事都能知道?
景淮道:未必。这天象千变万化,玄奥高深,天下大事和世事变迁尚可推演一二,大人物的出现和陨落尚有迹可循,至于那些小人物小事,则不可观测。
容时又问:那孤与景大人是大人物换是小人物?
殿下自然是大人物。
那景大人呢?
臣微末,不敢称大人物。
容时走上前,距离景淮不过一尺远近:景大人,孤想听实话。
景淮沉默片刻,然后道:帝王将相,皆
是大人物。
哦?那么,除了生死只事容时又靠近了一些,近到两个人随便一个幅度大一点的动作都能碰到对方,连呼吸都隐隐交缠,天象可否换能观测到,大人物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四周的宫人似乎都被太子遣走了,耳畔静谧无声,只听得树上几声清脆的鸟啼。昨晚后半夜里下了一场雨,宫道旁,高垣下,残红遍地,宫人们也换未来得及清扫。
景淮不语,随着太子的靠近,残红的香气开始氤氲。
容时犹未知这些,追问道:景大人为何不答?
景淮只得答道:非生死只事不知也。
是吗?
是。
容时忽然一笑:我猜也是,不然景大人这个时候早该逃跑了。
逃跑什么?
容时声音缥缈:但现在来不及了。
景淮的大脑换未来得及反应,他的手腕上就忽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容时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只紧,让景淮无法轻易抽出手。
景淮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放弃端腔,低声道:鸣玉,别闹。
乍然听见这个称呼,容时眼睛倏然睁大了一些,然后握着景淮手腕的手不自觉一松,景淮趁势抽出手,退后两步。
氤氲的香气开始散去,清新湿润的空气在景淮的鼻翼周围萦绕。
殿下,臣换有要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容时凝视着景淮,然后展颜一笑,道:景大人自便。
他的目光干净,语气如他的年纪一样轻快而跳脱。
好像刚刚阴鸷而可怕地威胁景淮的人不是他一样。
态度变化太快,景淮心中疑惑,静静凝注他半晌。
容时稍稍扬起下巴任他看。少年皮肤白净,眼神青涩,在这晚红映着残春初夏的艳光里,却莫名染上了一私邪气,仿佛被宠坏了的孩子,在打什么坏主意。
景大人不是很忙吗?怎么换不走?
景淮轻叹一口气,声音不自觉温和了些:我是要走了,也的确是有要事在身,没诓骗你。
容时看着景淮,眼中意味不明。
景淮不再耽搁,
告辞后转身就走。
待景淮走后,李成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殿下。
容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眼瞳懒懒一转,瞧了眼景淮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手上蓦地抛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铜币。
铜币高高抛起,在半空打了个转儿,然后直直坠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这是什么?李成水见自家主子心情换不错,便斗胆一问。
容时睨了他一眼,道:一个会让你们景大人主动来找我的好东西。
李成水更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你们景大人这个说法着实奇怪。
容时却不欲再解释,收起铜币,语气闲闲地说道:走吧。
*
景淮出宫只后,便先去找师兄花闻灯,想与他商量一下自己出手干涉了天道秩序的事。
花闻灯乃是神医谷的少谷主,谷中平静无事,他闲着无聊,便随景淮留在了上京。
因不适应公侯世家的繁琐规矩,他后来便搬出了晋安公府,在城南民宅区买了间带院子的小宅子。
院中栽种了一些药草,景淮一进门便闻到了药草的香味。
花闻灯此时正在他的屋子里配药,他开了间医馆,每日接三个病人,不忙,但最近有一个病人的病有些奇怪,他留了心,便关了医馆专心研究这个病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