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这三天,上京都城一片混乱。而引起这一片混乱的罪魁祸首,潜逃的神子魏玉,正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脸上抹着泥混在乞丐堆里。
对于乞丐来说,不论多么混乱的环境都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该吃就吃,没的吃就睡,被人赶走了就拍拍屁股挪个地。
你说他们传的不会是真的吧?一个年纪与魏玉相差不多的小乞丐闲着没事,凑过来和他搭话。
什么?
因为神子在祭典上逃走,惹怒了神
魏玉不屑道:怎么可能是真的。什么朱雀什么神,根本不存在,他们居然会因为一个祭神大典而自乱阵脚。这个国家也就这样了。
小乞丐立刻大惊道:你怎么可以对神灵不敬!
我的错。魏玉背靠墙懒洋洋地坐着,不再与这群愚蠢而盲目的人论短长。
他作为神子,对于神的真面目最清楚不过,所谓神明不过是神殿那群人用来牵制皇室、获取权利和虚名的工具而已。
而是神子,只是一个被他们操控的傀儡,一个失去自由的傀儡。
魏玉他想要自由,不想让自己的一辈子都困在冰冷孤寂的神殿里。等过段时间,这件事的风声过去了,他就逃出离国。
祭神大典上神子潜逃一事造成的影响太大,今天早朝皇帝大发雷霆,群臣战战兢兢。最后,皇帝将这件事的解决交给了景淮。这是他对景淮投诚后的一个试探,试探他是否有传说中能力。
景淮欣然接受。
景淮从皇宫出来,叫住了廷尉宋禧让,借着平息神子潜逃的混乱的名义,去廷尉衙门查往年卷轴。
当年姜氏造反一案,就是宋禧让负责的。让容时重当太子,他列出了几种方案,一是光明正大的替姜氏翻案,二是通过巫术控制皇帝,三是直接造反。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动用最后粗暴的解决办法,能文解就不武解。
宋禧让听完景淮的话,没有怀疑,带着景淮往自己办公的地方去。
从廷尉衙门出来后,景淮首先做了两件事,一是命赵不离领一队人马去抓流言源头,打探清楚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二是吩咐赵不弃同另一队人伪装成普通百姓,在街巷里散播新的流言,只要找到潜逃的神子,把他送上神殿的明罪台接受处罚,就可以平息神怒。
赵不离赵不弃兄弟俩收到命令后,立即分头行动起来。
然后景淮驰马飞奔向城外的神庙,找到了暂居于此的花闻灯。
你疯了?花闻灯吃惊,求雨这种阵法,违背天道,师父是明令禁止的!你寻常时候连看个相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现在居然要
景淮淡淡的一笑:这也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师父出生于魏家,而魏家自千年以前就是朱雀神的侍奉者,他们也因而拥有种种匪夷所思的能力。然后,朱雀神的力量却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每用一次,他的寿命都会减少一点,很快,魏家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师父一人。
二十年前,大陆比现在还要乱,那时候大陆的形式还不是四国,而是三国鼎立,其中,三国之间还有诸多夹缝生存的小国,战争在各国的边境屡屡爆发,民不聊生。
然后魏满携惊世骇俗的能力出现,先后出使三国,游说三国君主以和平之策,无人理会。
于是魏满进入某一个小国,巽国。被巽国君主待之以上礼,奉为丞相。魏满在巽国先后实行政治、经济和教育上的变法,推行了许多在当世看来都十分难以想象的政策,让巽国的国力迅速增强,并吞并了周边小国,成为了与三国同样强大的第四国。
魏满之名震动天下。
然而,魏家的诅咒爆发了。频繁使用神力,让魏满迅速白了头,他不得不辞官归隐,寻求解决的办法。解决的办法,其实就是魏家千年以来的宿命迎接他们侍奉的神归来。
某一日,他在自家庭院中借着星象之力卜了一卦,卦指南方离国上京都城。
魏满伪装成普通人进入离国。在上京都城的某座神庙里,魏满得到了启示朱雀神将于十年后降世。
然而,他的寿命却等不了十年。恰在此时,他在上京碰到了一个与朱雀之神有大机缘的孩子,于是将其收为弟子。此人正是晋安公世子,景淮。
魏满临死前的遗愿,正是让景淮回到离国,迎接朱雀神的归来,替魏家了结这一个千年的宿命。
所谓迎神,首先就要造势。景淮说,不管现在上京都城里散布谣言的人是谁,他们背后的真实目的有如何,这番却是帮了我的忙。请师兄帮我。
花闻灯一时无言,在庙中踱步半晌,终是答应了景淮。
晋安公府,引兰拉着容时去看引竹时,引竹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窗外的云,他三日前犯了错,把容时和引兰两个带出去玩,却又没看好人。因此回来就领了罚,在省室挨了一百大板,屁股至今还伤痛着,不能坐不能站,只能这样趴着,憋在屋子里三天,消息也闭塞了。
今日天气好,难得的晴空万里,白云层层。
他哼哼唧唧地埋怨,大家都出去玩了乐了,为什么就他一个人挨了打,如此好天气也不能出去玩。
引兰便啐他道:收收心吧,还想着玩呢,你可差点害死鸣玉了。
引竹瞧了眼自进来就安安静静站在引兰身后的容时,有点心虚道:这不没事吗?
轰隆。
当空响起一道惊雷,三人皆诧异地看向窗外。
然后,天色大变,黑云不知从何处聚集了起来,乌压压盖在上京都城的顶上,狂风卷起了地上枯黄的草叶,鸡犬声从远处的巷子里传过来。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引竹奇怪地说,唉,鸣玉,你去
一转眼的时间,容时已经不见,引竹最后一个哪字呆滞着说了出来。
他怎么跑这么快?不是病人吗?引竹瞪大了眼睛问引兰。
引兰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容时飞快地跑到了门口,守门的侍卫拦住了他。
侍卫心道,这小少年是曾被公子抱进府的,万不可唐突。于是他温和地问:小公子要去哪里?
容时跑了一段路,脸色比平时白,细细喘着气,他问:要下大雨了,公子还没回来吗?
原来是担心公子。侍卫回道:还没回来,不过不用担心,夫人已经吩咐府中的仆人带着伞去接公子了。
那侍卫哥哥,我能出去找公子吗?容时睁着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很有礼貌地问。
小孩子软糯乖巧的声音让侍卫心一软,他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一咯噔,连忙道:不可以,外面正乱着呢,小公子还是回屋去等公子吧。
容时抿着唇,站在原地不肯动:那我就不出去了,我在这里等。
侍卫想劝一下劝他,但看到他倔强固执的模样,又歇了这个心思。
刮了半晌的风,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雨势很急,嗒嗒嗒迅猛如鼓。
府邸门口处有一个延伸往外的屋檐,勉强遮雨,容时披着一件红色斗篷往外面眺望。
忽然一道闪电撕破天空,紧接着冬雷震震,声势吓人。
冬天打雷,这天气太反常了。侍卫嘀咕着,不会那些流言是真的吧?
容时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