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眼神不屑地瞥向身旁的即墨尘,说:他倒是乐意弥补我这段时间的资源和钱财,但我的原则是不白拿别人的东西。以我的身段,连大宗门里的高修仙士都抢着要,这木头倒好,我白送到他面前还拒绝。
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即墨尘是个规矩之人,听不得也说不得叶离这般豪放又浪荡之言,脸色变了变,可又说不过嘴皮子利索的叶离,只能冷着脸默默生闷气。
路明遥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你和仇天闵关系很好吗?
问的,自然是即墨尘。
即墨尘闻言一顿,提起此人同样有点心情复杂:我与他在仙宫共事多年,多少有些交情在。仇天闵待人温和且心善,对仙宫里的人都挺好。我不擅交际,与他关系更好的人不少。
此次他突然冒险现身,我也挺意外。
叶离在旁边默默补了句:然后你感谢了他的救助后,还是按照规矩亲手把他给抓回仙宫。
即墨尘:我为宫主办事,以宫主的命令优先。
看来,暂时好像也无法从即墨尘这里问出太多线索。
路明遥又想起被他派去处理另一件事的风涅,期望着他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他见即墨尘在家里似乎过得不如何,且似乎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便让他稍作准备隔日带上叶离随自己回仙宫。知道他要在府里留宿,即墨尘当下就想直接到主宅去给大家交代他宫主的身份以免怠慢,却被他拒绝了。
路明遥享受过奢华也吃过苦,住在小破屋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本来以为此趟来即墨家的收获仅是如此,没想到就在当晚,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不过一夜的时间路明遥没打算睡觉休息,独自跑到附近的湖边散步看看风景,意外让他撞见偷偷摸摸从即墨尘的小院里溜出来的叶离。
时辰不早了,你想去哪儿?路明遥绕到他面前询问道。
叶离被发现也不惊慌,只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做了点坏事想看看成果,宫主要不要随我来看看热闹?
路明遥挑了挑眉,叶离才解释:我这不是看不惯即墨家的人吗?你也见到了,即墨尘回来那么多天,府里几乎没人来照看过他。我没怎么见过他母亲,他爹就算过来也只是责骂他。
叶离摸着下巴轻叹:谁让我这人护犊子呢?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在给我办事还债的,那就算是我身边带着的小弟。既然如此便是半个自己人,我见不得身边人平白无故遭到欺负。
不巧前阵子无意让我发现了即墨家主和他夫人的小秘密,所以就想跟他们开个玩笑。
算算时辰他们也差不多该发现了,哎,你到底要不要看热闹?不看的话别打扰我,省得我错过看戏的大好时机。叶离说着,语气又开始有点不耐。
路明遥心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他是。
没有太久的犹豫,好奇叶离究竟做了什么的路明遥便跟了上去。他绝不是因为八卦和喜欢看热闹,只是怕叶离把事情闹得太过火,去监督他罢。
叶离带着他溜到了即墨家主夫妻二人的别院。
以他们二人的境界,想要瞒着家里的下人藏到暗处,简直轻而易举。
从他们躲藏的角度,恰巧能够透过没有合上的窗户看见屋里人的争吵。
即墨尘的母亲虽然有了点年纪,但风韵犹存,就是性子有点强势:即墨轩,你是存心想要气我的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这女人的画像放在我们的床上!
她手里拿着一个画卷,上面似乎画了一名窈窕女子。
即墨轩看着她手里的画卷微微一惊: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把它收
收?收哪儿了嗯?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已经把它丢了?所以你是在骗我?!
哎,梅娘你别生气,她怎么说也是我表妹,人都已经死了总归得让我留一幅画念想嘛!即墨轩无奈道。
是,是你心心念念到最后都没能娶上的表妹!女人说着就开始落泪,这魏彩莺都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一直阴魂不散,尤其是她儿子那双眼睛生得跟她一模一样,我每次见到都来气!
你说她以前明明能和前宫主好好在一起,最后却想不开走上歪路入了魔道。我就说她当时把孩子抱来的时候瞧着不正常,没多久就听说了那样晦气的事。
她自己做错事误入魔道遭到仙宫的责罚,你倒是好,人都入魔六亲不认了还把她不知跟谁生的儿子抱回来养。也不怕这孩子是她同哪个魔族生的,将来入魔反咬我们一口。
路明遥怎么都没料着,会在即墨家听见不久前从仇天闵那里听来的名字。
即墨轩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哎,尘儿正直得很,仙骨极重,不会轻易入魔道。
再说,他现在也算是我们家的保命符,这孩子也不算白养是吧?
女人抬手擦了擦眼泪,撇嘴说:要不是即墨尘还有这点用处,你以为我这些年能容忍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走动,还喊我娘亲呢?
无意发现了即墨家某个秘密的叶离和路明遥,瞬间齐齐陷入诡异的沉默,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路明遥脑中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也总算是明白了仇天闵为何宁可被逮入天牢接受惩罚,也要冒险救下即墨尘,甚至还为此与自己的盟友争吵。
那日在牢狱审问仇天闵时,他就对即墨尘的身份有过这等荒谬的猜测。只是当事情在他面前得到验证时,这震撼还是来得有点大。
魏彩莺原来与即墨家的家主即墨轩有着远亲的关系,而且即墨轩曾经还喜欢过她。后来不知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在她入魔疯癫之后又或是之前,收养了她的孩子。
路明遥还在出神着思索此事,身旁的叶离忽然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表情凝重地朝某个方向示意。他心里一动大概猜到了什么,循着他目光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即墨尘的身影。
他在远远的地方侧对着他们,深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屋里逐渐结束争吵相拥的两道人影,显然是也听见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冷硬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就连眼神都沉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冰凉的冬风吹过,路明遥和叶离的身上不约而同落下了冻人的冰凉。
下雪了。
路明遥再抬眸朝孤寂地站在院内石板道的身影看去,看见棉絮般的飘雪慢慢为他的墨发添上点点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