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多么疼爱,此刻就有多么愤怒。
她还想摸个东西去砸,可惜情绪太过激动,胸脯急剧起伏了两下,气怒之下一口气没喘过来,青着脸晕了过去。
慌得仆妇赶紧抬到旁边,急召郎中。
武氏带人过去照料。
须臾之间,厅中只剩谢珽和阿嫣、郑家祖孙三个人,外加徐曜听命。
短短半日间情势骤转,从老太妃的尽力维护,到翻脸后的震怒,仿佛只隔了半炷香的功夫。郑元语没想到妻子和孙女背着他做了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整个人都是僵的。郑老夫人眼瞧着救命稻草被武氏斩断,绝望之下,扑在地上几乎晕厥。
郑吟秋却还存了一丝卑微的希冀,欲膝行上前求情。
却在对上谢珽森冷的视线时,骇然却步。
谢珽握住了阿嫣的手。
“郑刺史身居要职,为我魏州百姓费了不少心力,确实劳苦功高。但即使法外开恩,亦不能免两人的重罪。老夫人年事已高,免去绞刑,内狱关上五年,本王知会朝廷夺去诰命。郑刺史治家无方,明日自行请辞,本王自会厚赏,全你府中颜面。”
“但郑吟秋——”
他冷沉的目光看向罪魁祸首,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语气亦是决然的,“流至二千里外,再施绞刑。”
这般处置,已是格外开恩的了。
至少,谢珽没拿郑家阖族男儿的前程来说事,保住了郑家的门楣和颜面,也饶了老夫人一条性命。
他知道轻重,想着孙女要受那般苦楚,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谢恩的话,只跪伏在地,双拳紧握。
谢珽瞧他并无异议,瞥向阿嫣。
阿嫣点了点头。
其实兴师问罪之前,她全然没想过,郑吟秋如此恶行按律当如何论处。只是恨其居心歹毒,不愿轻饶。如今事情查明,律法上也都写得清楚,绞刑两个字听着就让人心惊,比她预想中的责罚重了数倍。不过律法如此,谢珽又已裁定,她实在无须赘言。
遂与他出门,去瞧瞧气晕过去的老太妃。
剩郑吟秋跪在原地,如同跌入冰窖。
第86章 清晨 被谢珽闷笑着捉回怀里。
郑元语离开侧厅时魂不守舍。
老夫人则是被抬出去的。
她出身不低, 锦衣玉食的养了一辈子,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今日满心焦灼的追到王府,连个座位都没捞着, 先是站着听审, 后又跪地认罪,老胳膊老腿早就快散架了。在老太妃盛怒翻脸时, 已然几乎晕厥,待谢珽宣了判决, 更是如遭雷劈。
满腔盘算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做过最坏的准备, 就是祖孙俩一起关在内狱, 吃上几年的苦头, 另寻东山再起的机会。哪料谢珽竟要取性命?
天崩地裂,她拉着孙女嚎啕大哭。
可惜没哭两声就气力不支, 晕倒在了地上。
徐曜命人抬走,又请郑元语离开,连跟孙女的道别之语都没让说上两句。
片刻后, 厅里只剩下郑吟秋。
她仍跪在地上,呆愣愣的。
流放、绞刑, 这些字眼对于出身高门的贵女而言, 委实太过遥远, 却在转瞬之间, 猝不及防的砸到了她的头上。她甚至无从想象那会是怎样的路途和下场, 只知道从此后莫说前路荣华, 她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这趟来王府刺探态度, 竟是来送死的!
如同跌入深渊,连惊慌都被冻住。
她看着侍卫推门进来,在她腕间上了镣铐, 徐曜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吩咐如何羁押施刑。
如今这时局,若真从魏州城流放到两千里之外,早就不在河东地界了。路程倒不必强凑,总归让她徒步流放,吃够了苦头,找个差不多的地方施刑,就地埋了即可。
谢珽的用意其实很明显。
既然要取性命,不妨取得更狠些。让郑吟秋葬身离家千里的荒郊野外,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也令郑家和蠢蠢欲动的人引以为戒,清楚王府是什么地方,记住王妃在他心里的分量,再不敢生非分之想。
至于旁的,徐曜挑选的都是亲事府的得力之人,花十天半个月办这趟差事,可保无虞。
分派妥当之后,当即命人动身。
……
流放之事利落而迅速,照月堂里,这会儿却兵荒马乱。
因老太妃被气得实在不轻。
在侧厅昏过去后,武氏匆忙召了郎中,折腾了半天才让老人家悠悠醒转。不过郑家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哪怕气晕了醒来,想到视若心肝的外孙女被郑吟秋如此玩弄,而她竟蒙在鼓里,非但给了郑吟秋作恶之机,还满心信任,将对外孙女的疼爱皆挪到郑吟秋身上,她胸口就能闷得喘不上气。
嬷嬷原想劝说,但这种事越劝越气。
老太妃这辈子尊荣优渥,不提防栽进这么大个坑里,自己就先闷出了满身火气。于是晕了醒,醒了堵,堵完又晕,如是两三回,让素来镇定的郎中都有点慌了。二房婆媳和谢奕母子闻讯赶来,瞧她白着张脸躺在榻上,也吓得不轻。
这般情势,阿嫣显然难以脱身。
怕老人家当真出岔子,一众儿媳、孙媳们,连同谢珽、谢淑都守在照月堂里,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傍晚时分,老太妃悠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