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锦屏之后,芙蓉帐暖。
半明半昧的纱帐后隐约透出女子身形,床边一个内侍正半跪着为女子捶腿。
慕白绕过锦屏,微微垂首:“娘娘,人带来了。”
涂了蔻丹的素手掀开幔帐,王皇后探出半张脸,眼神在他身后男子身上逡巡:“你就是秦涉?”
见他眉目冷硬,毫无拜见之意,王皇后似早有预料,只是一笑:“竟是如此好相貌。”
远处内侍尖细的通传突然一声声接连响起,明黄袍角刚出现在殿外,屋内已哗啦啦跪了一片。
王皇后回神再一看,哪还有什么秦涉。
皇上迈进屋,看她扶着肚子正要跪拜,皱眉道:“免了吧。”
慕白搀起她,她向来消瘦,如今在孕中也只那孕肚像气球似的鼓起,看着无端令人有些心惊。
皇上又望向一屋子跪着的宫人,“怎么照顾主子的?瘦成这样?”
慕白俯身回道:“娘娘近日孕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
皇上“哦”了一声,也不知该回些什么,索性在她身边坐下,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半晌才道:“听说御药房新得了个安胎的方子,吉祥、如意,你们去叫人熬了端来。”
两个内侍领了命退下。
王皇后宽慰道:“多谢皇上挂心。总得捱这么一遭的,也不是…没有捱过。”
她这是提到了数年前未足岁便无故夭折的嫡公主了。
皇上登时觉出些亏欠。
他如今四十有余,帝位安稳,四海皆平,身边有可心人,太子也成器,可是她……她坐在身侧不足半米,唇角带笑,明丽却消瘦,叫人辨不出心思。
当年扶她入主中宫,自然是爱重情浓。如今爱意消散,母族被削,膝下无子,只得腹中这一个…
她会怨怼他吗?
思及此,皇上猛地抬头,正对上王皇后探究的目光。
王皇后目光软下来,轻声询问:“皇上,可是有心事?”
他轻咳,遮掩过去:“无事。”
吉祥和如意去而复归,皇上端过药碗,放在王皇后面前:“你好生养胎吧,别起什么…旁的心思。”说罢便一摆袍袖,起身离去了。
王皇后瞥一眼碗中乌黑药汁,扶着肚子站起来,勉力福身:“恭送皇上。”
屋中西窗一声轻响,那宽肩窄腰的俊俏郎君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了窗檐上,面无表情:“那碗里被人动了手脚。”
王皇后背过身,似是想回榻,声音听不出心绪:“嗯。慕白,仔细处理好了。”
慕白点头,她经过身侧时突然轻抓住她手腕,在她耳边低低道:“未必是皇上授意。”
王皇后挣开他,抬手往他面颊便是一掌:“我是主,你是仆。需要你来可怜我?”
她眼中皆是厉色,有些疯魔,面上却已泪痕斑驳。
慕白制住她的手,垂眸不语,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2
正是天光完全暗下之时,清河在府门前遇见刚从宫中下值的慕白。
清河今日打扮得极好,慕白只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可指点的。
清河偏头看他:“他好吗?”
他怔了一瞬,点了点头。
清河又道:“今夜事了,你会给我第二剂解药的吧。”
看到他再次点头确认,清河便满意了,抬步离去,慕白在身后叫住她:“李晟此人颇有心计,你行事谨慎些。”
清河亦点头,不愿再多说,径自上了软轿。
3
画舫夜游,从来是京城公子最爱的夜间消遣之一。
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今夜太子殿下在舫上宴请京中名士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