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挺不服气。
他从歌手转型做了演员，演技曾得到各方肯定，电视剧的收视也很不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陆天这么低的评价，于是用了一种非常恭谨的态度以请教的口吻询问：“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周隽面带笑意点点头，随即瞥了眼陆天。
在这一行混久了，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你很容易就能分出来什么态度是真心想要求教，什么态度是打着求教的幌子在客套的挑衅。
一看莫成就知道他现在很不服气。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莫成表演了几秒拘谨后，抬头望向陆天：“我能不能请教一下陆导，人在激动的时候情绪多少会显得尖锐一点，不合理吗？这种情况下一定需要把情绪收起来吗？”
陆天倾身向前正准备回应莫成的问题，却被另外一位评委龚灿抢了先。
龚灿长了一张甜姐脸，演过许多脍炙人口的偶像剧女主，被人称为甜剧女王。虽然年龄上去了，但因为保养的格外好，演年纪很轻的傻白甜女主也一点不会让人出戏，仿佛吃了防腐剂的永远青春款。
但这同时也是她难以逾越的瓶颈。
电视剧和大屏幕似乎有壁，这么多年但凡她出演的电视剧都叫好叫座，收视率极佳。然而，一旦换到大屏幕，水花都没有一点。
而且，在电视剧里，她总被人称赞演技浑然天成，饰演的女主单纯不做作，甩别家傻白甜不止一万步距离。可一旦到了大屏幕，她的演技却成为了各种槽点。
无数细小的在电视剧环境里不需要太注意的细枝末节，在大屏幕里被无限放大。
她扁平的侧脸，她过高的眼窝，她寡淡刻板的笑容，以及程序化的演绎方式统统成了攻击的靶子。
龚灿作为女主的商业片口碑差到不可思议，票房同样惨不忍睹。龚灿也不敢再做大屏幕的女主，省得最后被业界冠以“票房毒药”的称号，索性曲线救国，去各大名导的大片里打打酱油。
因为她在圈里算得上有一定的名气，大导演们对她也都还算客气。
只有陆天，真实将她骂了个劈头盖脸。
举手不对，投足不对，做什么事情，哪怕是站在那里不动，眼神也是不对的。
仿佛她这么多年混圈混了个寂寞。
虽然时隔已久，但龚灿依然对此如鲠在喉，铭记在心。
此刻，陆天对台上三位小朋友劈头盖脸的评价勾起了龚灿埋在心头久久难散的郁气。借着莫成的问题，龚灿憋的那多年的郁气终于不吐不快。
她像是想要为陆天解围一般，抢在了陆天的前头，用极其甜美的很难让人心生不耐的嗓音道：“这个问题我有一点自己的理解……”
像是突然发现陆天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她刹了话头停了下来。
陆天看得出来龚灿是在故意抢白，他不太在意，于是做了个让她先请的手势。
龚灿冲陆天说了句谢谢，而后开始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从大屏幕的角度来说，可能需要更细腻的诠释。电影的语言节奏更缓慢，需要观众静下心来去体会。而且剧场里也为观众提供了一个沉静的氛围，所以情绪需要更收一些，张力才能显得大。但换到电视环境，这种情绪的宣泄我觉得是很有必要的，……”
这是在说，莫成的夸张的演绎，在电视剧里没有问题。是陆天的要求太高了。
龚灿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了隔壁的陆天用很不客气的“呵”的冷笑了一声。
现在龚灿跟赵柯走一个风格了吗？这tm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没听懂？
她的意思是，电视剧演的好的，不一定能演好电影。
jm，她的意思明明是，老子电视剧演的好，演不好电影很正常。这俩不是一路货色。
谁在冷笑？
我也听到了一声冷笑。
当然是陆导啦，你指望赵柯冷笑？
赵*和稀泥*柯
打一架！打一架！
干架干架
在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喧嚣弹幕造势之下，陆天并没有如网友期望的那样跳起来反驳龚灿的话。
一声冷笑后，陆天陷入了绅士的淡笑沉默，也不打断龚灿，任她继续发表长篇阔论。
龚灿语毕，转头冲陆导恭谨点头。意思是自己说完了。
台上的周隽知道陆天脾气有多臭，他是真的担心陆天原地爆炸，于是赶紧抢在赵柯前头和稀泥：“艺术无国界，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方式，我相信莫成你也有。在理解和感悟方面，并不存在唯一客观的答案，……”
沉默中的陆天突然开口插话：“……观众就是我们的答案。好，会喜欢；不好，会用脚投票。这是他们最直接最简单的反馈方式，我们必须要看到。”
陆天扫过现场诸人，淡淡对莫成道：“如果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回头把自己的表演看一遍。一遍看不出问题，就再看一遍。一边多研究别人优秀的表演，直到发现你的问题。”
这是他对莫成的忠告。因为他清楚莫成这样的人并不乐于听从别人的答案。
作为一个演员，站在舞台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忘记自己，成为角色。
在陆天的评判标准里，永远记得自己最完美角度的莫成，还根本不够资格称自己为演员。
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他自己。
作为助演的陈曦没有再上场，但她加在一起满打满算都只有两分钟不到的镜头，却在网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近几年各资本入圈之后，带来了对于流量明星狂热的追捧。
各电视剧、电影里，要是没有几个漂亮的流量明星，仿佛就没有了收视的保证。
然而，愿意放下浮躁提升自己演技的流量实在少之又少，嘟嘴瞪眼扯起脖子说话完全不符合人设的流量们越来越多，突然有一天观众们发现，他们已经找不到不用洗眼睛的智商不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的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