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矫此刻满脸涨红,自己刚才还耀武扬威,准备打断腿的区区县中斗食小吏,转眼间就成了郡田曹,负责整顿全郡田籍事务,正好掌控住他的生死命脉!
他想要向卫旌赔礼道歉,却实在舍不下脸面开口。
况且就算赔礼,恐怕他卫旌也未必肯答应。
他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担任田曹掾,咬牙切齿的要踏尽豪强骨!
田籍减少,他这个山阴郡田曹掾第一个被免职。他恐怕绝对无意于损自己前程,而包庇豪强利益。
眼见庭内局势非常紧张,焦和不得不开口,为二人缓和关系,说道:“卫田曹,焦征羌只是一时义愤填膺,这中间只是些许误会,不如我设宴,为二位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随后焦和看向焦矫,说道:“焦征羌亦向卫功曹赔礼道歉,可否?”
但不等脸色难看的焦矫回话,卫旌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可不必!逃税者死,乃是吴侯定下铁律!某不会与死人一般计较。焦氏两年隐匿田籍上千亩,门客兼并百姓田亩数以百计,此田曹必查之事!”
焦矫彻底勃然大怒,气度尽失,拔出佩剑,吼道:“匹夫安敢欺我!你就算被召为郡吏又如何?在这会稽境内,郡治尤在山阴。真当老夫惧汝一小小郡吏?”
韩晏面色一变,怒喝道:“焦矫,汝这厮想反不成?”
焦和吓得面无人色,隐匿田籍,最多是他焦矫及部份门客被处死。
可若叛乱为逆,那可是举族而诛的大罪!
他甚至顾不上避嫌了,连忙大喊道:“叔父,慎言啊!”
这要是认了自己要造反,没有人去力劝吴侯,更改吴侯的意志,焦氏就自此而消矣!
焦矫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在山阴县境内造反,怕是不用三日,自己脑袋就被传首郡县了。
这里是会稽郡郡治,周围有吴侯麾下精锐驻军。在这些骄兵悍将面前谋逆,那真是自寻死路!
但焦矫骄纵一生,如何能忍下这口恶气,说道:“匹夫如此相逼,当我焦氏不敢杖剑以对长吏?我倒要看看,他卫旌打算如何查我焦氏田籍。小心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杖剑以对长吏,武装抗拒税收,这是江东山越、宗贼和豪强都最擅长不过的事情了。
听闻焦矫之言,一直未拔剑的宾客、死士们,顿时拔出了腰间利剑,围住卫旌。
显然就有死士打算持剑刺杀长吏,为主君除心腹之患了!
这些豪强看不起某位县君、郡吏,使刺客刺之者,已经蔚然成风。
韩晏大怒,一挥手,身后四名手持长戟的皂服小卒,列队上前,指向了庭院内的宾客。
“我看何人敢动手!”
焦矫杀气凛然,说道:“韩县君,老夫劝汝识时务,我庭院内有宾客数十人,皆携弓带剑。若厮杀起来,刀剑无眼,小心枉死。”
韩晏怒道:“汝敢攻打郡县,擅杀长吏?视王法于无误乎?”
焦矫骄狂的说道:“在山阴我焦氏有何可惧?我就是王法!”
“匹夫敢尔!”
焦矫已经顾不上后果,他卫旌不死,自己必死无疑!
死士刺之,那最多死士偿命而已。
今日他必杀卫旌于此。
但焦矫还未来的及下令,几名宾客忽然惊恐绝望的跑进庭院,战战兢兢的手指门外:“主君,大……大事不好,大量军士已将我等团团包围。”
话音落下,数十名身披玄甲,手握长矛,腰间胯刀的精锐士卒列队整齐的跑步进入庭院之内。
随后一名队率大吼一声:“止步,列队!”
两排玄甲耀目的士卒立即站定,转身列队,胯刀持矛,戍卫成一条甬道。
“昭武中郎将领会稽都尉,韩当到!”
一名身材高大,身穿锦袍的中年将领随即手持马鞭,从容的在甬道中间缓缓走过,然后在亲兵的拥簇下站在了众人之前。
正是孙策麾下大将,跟随孙氏征战了多年的忠诚嫡系韩当。
此时庭院内所有死士宾客都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么多高大魁梧,身披玄甲的精锐士卒,根本不是死士能够抵挡的。
这种玄甲精锐,那是在战场上都能够纵横捭阖的猛士,杀他们一群身穿布服的宾客,简直如同屠杀。
所有宾客、死士都战战兢兢的跪服于地,不敢有任何妄动。
韩晏则立即舒了口气,带着卫旌欣喜的向韩当拱手:“拜见韩中郎。”
韩当点了点头,然后手持马鞭走到焦矫面前,俯视着他问道:“汝刚才口出何狂言?汝就是王法?”
焦矫连忙拱手,还待辩解,可韩当根本不容他开口,举起马鞭就直接抽在了他脸上,骂道:“竖子猖狂!”
这一鞭直接让焦矫脸上皮开肉绽,他立即哀嚎着手捂脸庞,声音凄厉惨烈。
但韩当完全没有收手,继续举起马鞭在他身上狂抽数鞭,然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台下,怒骂道:“卫田曹是三司使亲自举荐的会稽郡田曹,汝亦敢杀!传回建康,老夫都不知道能否担得起吴侯问责。汝个匹夫,着实狗胆妄为!”
卫旌顿时恍然,他与步骘此前的确曾是好友,一直手不释卷,朝夕苦读,自旦至夜,终年如此。
未想步骘刚升为三司使,就举荐了自己。
而听闻韩当之言,焦矫彻底失去了狂妄的底气,整个人身体都僵冷了,恐惧甚至压过了身上剧烈的痛苦。
三司使亲自举荐的会稽郡田曹!
这已经直达吴侯案前了,逃税者死,乃是吴侯亲自定下的铁律。
焦矫实在是想象不出任何人能为他在这件事上求情,改变吴侯的意志。
吴侯是铁了心要查会稽郡的田籍隐匿情况!
而他焦矫一头撞在了吴侯的意志上。
焦矫的命运已经定下,当月卫旌就将其下狱,次月隐匿情况就已查清,仅焦氏一族便隐匿田亩上千亩。
其宾客放纵,兼并豪夺土地近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