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末秋初的时候,孙策顺利返回建康城中。
一并带回建康的还有传国玉玺及袁绍首级。
封宋公之后,孙策就已经建社稷、祭祀,此时取汉而代之已经是势在必行。
所以袁绍的首级,孙策都没有送往汉室,而是在建康祭告宗庙,昭告天下。
如今孙策治下封疆已经有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扬州、荆州、交州十州之地,比拥有九州之地的曹魏还要疆域广阔。
治民不下千万,甚至可能接近两千万。
此次昭告天下,立即就引得天下物议纷纷。
首先破灭敌国,戮灭僭越,这就是一件值得颂扬的事情。
诸夏自古有慷慨豪烈之风,因而在中原,胜利永远是最好的激励。只要能带着部下开疆拓土,不断胜利,就能威望越来越盛。
从始皇到汉武,从唐宗到宋祖,无不如是。
谁能带领臣民开创一个又一个辉煌的大胜,谁就能孚天下之众望,得军民之拥护,最终允执天下。
孙策覆灭赵室,声名既盛,又将袁绍首级悬于建康北阙,更引得天下议论。
毕竟不论怎么说,这僭越逆贼的首级都应该传首到雒阳去,结果宋公在建康昭祭祀天地,昭告天下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神器转移?
尤其是这个时候,一些士人更是鼓噪。
国之大事,唯祭与戎。
毫无疑问,宋公就掌天下之戎马大权,都督中外军事。
如今在掌握了祭祀之权,那岂不是已经天下大事皆系于宋公?
还要汉室天子做什么?
当然,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孙策大兴教育,建了那么多的学校,养了那么多的大儒,这时候自然就有人开始为孙策呐喊壮势。
讲汉德已衰,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乃是命数。
也就是天上紫微星(帝星)在北,而地上的王权则向东南转移。
不过孙策毕竟称公的时间还太短了,由于当今这个时代,信息传递速度太慢,半年多的时间,很多远离城邑的乡野之间都不知道孙策已经进位为宋公的事情,再往穷乡僻壤走去,可能有些人都不清楚袁绍已经称帝的消息,甚至很多逃到深山大泽里的亡命还以为灵帝依旧在世。
这些人当中可不仅仅包括绿林好汉,也包括许多士族子弟,他们扶持老弱诣幽州、河内等地山地、密林之间,从者数千户,以名望和才能被推为领袖。
这些人藏于深山密林对外面形势了解迟缓,孙策称宋公的消息还没传进去,这个时候孙策冒然称帝,恐怕这些人得到的消息就是,大汉仍在,忽然之间一位不知道起于哪方偏蛮之地的一位将军就称帝了!
民心必然动乱不安。
所以孙策也并没有像袁绍一样急于称帝。
如今天下十州在手,传国玉玺在握,更重要的是他还掌握十几万精锐军队,只要他不孤注一掷,导致一朝倾覆,登基已经是指日可期的事情了。
所以他返回建康之后的重心就转到了安稳人心,宣扬教化方面。
而且他也很稳重,没有进一步称宋王,都这个时候了,称王纯粹是多此一举,毫无必要。
他大可以像王莽、杨坚一样,直接从国公之位登基。
权力向来是由下,不由上。
一个虚假的名号给孙策带不来任何威望,天下人尊崇、归附于他,才是他取汉室而代之的依仗。
于是孙策颁布法令,特意强调:“汉室刑政苛酷,群心崩骇,莫有固志。自孤辅政,录尚书事,都督内外诸军事,当大崇惠政,法令清简,躬履节俭,以匡天下!”
而孙策推行的政令,无疑相较于汉室更得天下之民心。
取消了人头税,使百姓压在肩头的重担立即为之一轻,中原、河北甚至幽州苦寒之地,今秋洗婴恶俗立竿见影的为之减缓。
而那些逃到了深山、密林当中的豪强、大族也纷纷下山,复辟荒田。不立田制,使豪强悬勒在脖子上的绳索也松了许多,各地垦辟的良田数量迅速增长。
更令天下人感恩戴德的是,孙策下令今年全年将轻徭役、薄赋税,取消一切税赋,连工商税都免征一年。
这使得就算那些对孙策有非议的士族、豪杰也少了些许的诽议,在宴会等公开场合多了少许顾忌。
孙策有取汉而代之的野心,从他将袁绍首级悬首建康北阙之后,就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不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也是一个在中原内外都公开的秘密。
就连鲜卑向中原派遣使节,都没有去雒阳,而是来到了建康。
而鲜卑之所以肯遣使到中原,也是跟幽州局势相关。
汉末以来,羌胡内侵,为乱中原。
其中北方以匈奴、乌桓、鲜卑三族最为强盛。
而这三族对中原的态度和亲近程度又因为所处远近各有不同。
匈奴放牧之地最靠南,所以最深度的参与了汉末诸侯的争霸,也因此地位最低,直接向河北诸侯选择了臣服。不论是袁绍、曹操都能轻而易举的逼迫他们听从调遣,册封其单于。
没办法,匈奴的部落就在河东、河西、太原甚至上党一带,高干都能挥数万甲士杀入其境内,匈奴委实是没有抗拒的能力。
在匈奴之外,就是乌桓了。他们因为在幽州、并州北部,与袁绍还未接壤,所以双方采取了亲善态度。
袁绍拉拢和扶持了一批的乌桓名王,因而赵室与乌桓的关系最为密切。
乌桓因此而逐渐转盛,控制了塞内、塞外的大片牧场。
也正因此,鲜卑被隔绝在了最北部的塞外,几乎鲜能参与中原的战乱,天然立场不同于匈奴、乌桓的亲近赵室。
他们想要争夺牧场、开展互市、发展族群,就只能选择亲近宋室。
此次遣使前来中原的正是鲜卑三部中,相对亲近中原的左部鲜卑步度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