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性,也不需要爱,我可以做男性的事,也可以做女性的事。我只是睡不好,不需要和别人建立情感联系。更不会结婚。”缪攸一字一句说她心底里早就想清楚的事。她对世界的要求太高了,忍受不了任何不够理想化的东西,包括她自己。她希望一切高洁、纯粹、秩序井然,但现实是污秽、混乱和无序的。就像性,她很不解身处其中像野兽一样的肉体。
“也属我冒昧,”缪攸没有等蒋斯与回答,直截了当说,“蒋先生又为什么做这行呢?你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性。”
蒋斯与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为钱和性?”
缪攸笑了,第一次在蒋斯与面前表现得自在,倚在沙发靠背上,说:“我对这行不了解,或许蒋先生既是为了钱,又是为了性,故意表现出好教养,奢侈品随意丢,视金钱如粪土。”她不拘谨认生时,口齿伶俐,也被人说过刻薄。此刻判定蒋斯与的好修养是真的,并不会当面掀了桌子扬长而去,丢她在此尴尬。
蒋斯与确实没有掀桌子,他哈哈大笑,笑得向后倒,像个没被社会浸染过的单纯学生。缪攸连忙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蒋斯与笑完了坐起身,对缪攸说:“我猜你找鸭子是因为害怕。”
“我害怕什么?”缪攸下意识反问。
蒋斯与不笑了,眼神渐渐暗下去:“害怕失望,害怕背叛,害怕伤害,害怕和别人产生情感联结。所以花钱找一个鸭子,不上床,只睡觉。因为妙妙小姐太孤独了,也太恐惧了。你不信任感情,宁愿交易。”
他每说一句话,缪攸就想向后退一步。蒋斯与只见过她几面,说过几句话,却将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的恐惧说得一清二楚。缪攸好像第一次被人理解了,而这个人是她花钱找的一个鸭子。
“妙妙小姐,你是第一个说我不为了钱也不为了性的人。”蒋斯与自顾自说下去,“小时候,家里的长辈在外面都有人,好像谁例外,谁就没本事。他们睡了多少个,想睡多少个,用谈论物件的口气谈论女人。既然,非要睡这么多人,那做鸭子不也行吗?”
缪攸从没想过蒋斯与会与她说起家里的事,沉默片刻,说:“因为做鸭子,是下位者。”
蒋斯与说:“当然。”
缪攸忽然抬头望着蒋斯与,看见他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心中一动,说:“所以,你做这行,是为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