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忐忑:“江公子,您这间屋子已经开了近两个时辰,再晚一点,又要加上夜里的价钱。您还要坐会儿吗?”
江少观将那张纸揉成一团,问:“拢共多少茶钱?”
“三两。”伙计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他浑身上下搜寻,确实找不到一样值钱的东西,公事公办道:“若是付不出账,您放个东西在此,以后拿银子来赎也是一样的。只是东西得值三两以上。”
江少观身上最值钱的,大概只有他这个人。
丁海瑶不肯和好,大哥不愿帮他。唯一愿意可怜他的刘夫人也生了气。至于友人……之前他结交的那些友人在得知他落魄后,都纷纷离他而去。
踌躇半晌,江少观颓然问:“你们茶楼缺不缺洗茶杯的?”
伙计:“……”万万没想到。
堂堂江家公子,哪怕再落魄,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见江少观不是玩笑,伙计木着脸:“不缺。不过,若您真的付不出帐,小的可以去问问掌柜。”
江少观摆摆手:“你去吧!”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疏,又补充道:“劳烦小哥。”
伙计跑了一趟,很快回来,道:“掌柜的说了,我们茶楼中的茶杯都是名贵的瓷器,怕您手生给摔了。现如今茶楼中唯一缺的就是晚上打烊后打扫的伙计,您若是愿意,干上一年,这茶钱就抵消了。”
江少观:“……一年?”
他脱口问出后,狐疑地看着面前伙计:“你没诓骗我?你干一年才三两?”
凡是敢进这茶楼的客人,都不会付不出账。偶尔有一两位,也能有家人或者亲戚来接。伙计自觉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了这么一位奇葩。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实话实说:“若您只是打扫的话,确实需要一年。不过,像我们这样做伙计给客人送茶水的,每个月二钱银子,运气好的话,客人的打赏比月钱还多。”
他瞅了一眼江少观俊秀的容貌:“您若是愿意送茶水,得到的打赏应该比我还多。”
江少观是富家公子,哪里干过这样的活?
当下有些迟疑,不过,想到自己要辛辛苦苦打扫一年,干脆也不要脸了:“劳烦还小哥去帮我跟掌柜说说,我愿意端茶。”
伙计木着脸,又跑了一趟。
于是,傍晚的时候,秦秋婉就得了消息,江少观已经在城里最大的茶楼做了端茶的伙计。
*
又是几日,丁家有客人上门。
来的这一位,算是丁父的远房表哥,特意到泰安城来采买货物。
如今丁家人丁单薄,只剩下祖孙三人。为表重视,三人都留在家中待客。
“以前我跟你表叔一起求过学,他是个坦荡的人。”丁父许久不见老友,性致颇高:“以前我们俩喝醉了,还说要结儿女亲家来着。”
秦秋婉随意听着,并没往心里去。
等客人到了,丁父带着女儿和孙子一起到大门外迎接。
最前面的马车中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而马车旁的马上,高居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毅,脊背挺得笔直。
秦秋婉正温婉站在一旁陪笑,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然后,她唇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伸手一引:“客人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
马上之人回神,察觉到有些失礼,道了个歉下马,抬步往里走时,忍不住问:“丁姑娘,我们曾经是否见过?”
两家网上数四五代是表亲,如果不是因为丁父刚好他父亲同窗,两家也不会有来往。
这些年来,丁父的友人,也就是他父亲楼老爷上门过几次。却都来去匆匆,而他,确确实实是第一回 来。
秦秋婉还没说话。
前面的丁父闻言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楼明远,笑着道:“你们俩应该是没见过的。不过,世上之人千千万,能够相识便已经是有缘,以后也可多多来往。”
楼明远耳根有些发红,他是真的觉得这姑娘眼熟,特别对自己心意。两人才第一回 见面,不过,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父亲说过,这姑娘婚事起了波折,选的那人不是良人。
楼父和丁父久别重逢,接风宴上双双喝醉,秦秋婉把二人安顿好,也早早睡下了。
翌日早上,用早膳时,难免又和楼明远碰面。
“丁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秦秋婉笑着迎上前,她有意与他深交,楼明远也不抗拒,两人越说越投机。
接下来一段日子,楼父忙着采买货物,丁父帮着牵线,很是忙碌了几日。楼明远也跟着一起,和秦秋婉相处的日子并不多。
人一辈子很长,秦秋婉并不着急,只做自己的事。
前去接赵荷月的人回来了。她得了消息,看着天色还早,立刻就赶去了外城。
外城的某间小院子里,听到开门声,赵荷月将两个孩子护在怀中。满脸戒备的盯着门口。
当看清楚进来的人是秦秋婉时,她先是一愣,随机了然:“我还说我们母子从不与人结仇,为何会被他们强掳到京城,原来都是因为你。”她心里害怕,面上恶狠狠道:“丁姑娘,我知道您富裕,可这强掳妇孺,可是会被入罪的。若你不放了我们母子,我立刻就会喊人来帮忙。”
秦秋婉失笑:“我的人又没有慢待于你,你喊什么人呢?至于强掳……我不图你的银子,也不图你的色,一会儿就放了你。只是好心带你一程而已,算不得强掳。”
赵荷月激动起来:“我们母子好好的住在自己家里,被人抢闯进门带到了京城来,还不算强掳么?”
秦秋婉一脸惊奇:“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赵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