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过愣了一下, 耳边是少年不住的哽咽声,怀里是他因为痛哭而激动发颤的温热身体,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脖颈间还有水渍不断在衣衫上蔓延。
他僵了一下, 顺着这个姿势坐到床边,也不再多言语,伸手抚上少年的瘦弱的脊背,慢慢安抚着。
良久,少年只剩下了不时的抽泣,却依旧将沈过搂得很紧,不愿意撒手。
沈过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嘉彦,你要这样抱着我睡觉吗?
埋在脖颈间的脸温度有些上升, 宋嘉彦终于还是慢慢撒了手:我......帮你洗衣服吧, 被我弄脏了。
不用,丢进洗衣机就行了。沈过倒不怎么在意,他穿的是一件薄毛衫,此刻也觉得肩膀出湿湿的有些难受, 起身边往衣柜走去,便扯手将上衣脱了。
他在衣柜翻了翻,找到一件棉质的春秋睡衣,想了想就穿上了, 又翻出另外一套丢给宋嘉彦: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睡觉吧。
宋嘉彦此刻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方才哭的狠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拿着沈过的睡衣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我......内裤也没有。
沈过愣了下, 翻出一条还没拆包装的新内裤:将就穿一下,拖鞋在浴室。
小声道了谢,宋嘉彦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说来也是奇怪,他平时还挺怕冷的,可难道是因为刚刚哭过一场的缘故?身上居然一直暖融融的,光脚踩在地板上也不觉得有多么凉。
洗完澡出来之后,宋嘉彦见沈过似乎也像是洗了澡的模样,正在整理床铺,猜想他应该是在其他的浴室里洗过了,穿着一身灰色小格子的长袖睡衣,而自己身上的是一套深蓝色小格子的睡衣,两套衣服的材质款式都是一样,颇有些情侣睡衣的模样。
他不自觉咬了咬唇,脑中又闪过那张论坛里的照片,眨了眨眼,将情绪藏到心底去。
你晚上就睡这里吧。沈过头也没回,我睡客房,那边太久没人住,没怎么收拾,就不让你住了。
我睡客房吧,我没关系的。宋嘉彦连忙上前两步,我没那么多讲究,更不能让你一晚上又是帮我,又是让着我的,我会超级过意不去。
主要是没多的被子了。沈过转头看他,我转学也挺突然,爸妈都在国外,爷爷一个人也根本没准备那么多的被褥,我这床都是来之前爷爷特意去买的。你今天才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心情和身体估计都不太好,还是睡得舒服一些吧,别跟我争了,听话好吗?
早就想好的拒绝的话,被这一句听话给牢牢堵了回去,此刻的宋嘉彦觉得任谁都抵挡不住这份温柔。
他扯了扯沈过的衣服,脸有些红:我们一起睡不行吗?
沈过一愣,看着他没了声音。
宋嘉彦被他看得脸更红了,连忙解释:反正都是男人,一起睡怕什么,又不干什么。
也行。沈过很自然地点点头。
没料到沈过会这样轻易就答应,反倒是宋嘉彦往床上躺的时候开始了各种不自在。
曾经去夏令营的时候他也和其他男同学一起睡过帐篷,可那时的他避之不及,担心别人会打鼾或睡姿奇特,总是难以入眠。
可面对沈过,他只有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觉得沈过就算是睡觉打鼾也无所谓,哪怕是睡觉不踏实,会不小心挨着自己,碰到自己也没关系。
何况他居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沈过看着已经躺好的宋嘉彦,走到门口去关了灯。
黑暗中,他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上了床。
少年似乎担心占了床铺太多的位置,努力缩在另一侧的床边,沈过睡上去的时候差点觉得床上没有别人。
嘉彦,这床还挺宽的,不用太紧着我。沈过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放轻松,早点睡吧。
旁边的人半晌没有动静,沈过以为他睡着了,便也不再说话,闭眼开始慢慢运功修炼。
失而复得让他对于修为的渴望更加深邃,今夜他是不打算睡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热的身体慢慢靠了过来,他下意识平复了灵息。
沈过,我,我冷,能贴着你睡吗?宋嘉彦极小的声音说着,仿佛这一句话用了他所有的勇气。
沈过心里微微一漾,自己方才给他用治疗术调理过身体,如今的宋嘉彦即便是大冬天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了,如今这样的作为,再不明白自己就是傻子。
他侧了侧身,明显感觉少年瘦弱的身体一僵,便伸手握住少年的手:嘉彦,你还小,马上要高考了。
一句话虽不点破,却也足以让聪明的宋嘉彦明白他的意思。
我下个月就过十八岁了。少年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沈过,我不是小孩子,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吧,我看过你的档案。
沈过没料到宋嘉彦会这样说,只能嗯了一声:那你生日比高考还早些。
被褥一阵摩擦声起,少年的头贴了过来,黑暗中莹莹的眸光闪烁,他贴着沈过的耳朵:沈过,我喜欢你。
沈过,你不知道,今天晚上我真的害怕极了,我从来只知道社会上的人凶残可怕,可从来只在电视新闻中见到过,从没想象过这些事情会有一天发生在我的身上。宋嘉彦的手紧紧环着沈过的腰,口中热气喷吐在他耳畔脸颊边,直直挠到人心底去,他们还说要扒我的衣服,要验什么身,李默商说要让我去当什么演员,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沈过听到这话略略翻了身,和宋嘉彦面对面,伸手抚了抚少年的下颌:那叫什么演员?那是叫你去卖肉。
宋嘉彦听着沈过略带些冰冷的话,却也不恼,甚至将脸颊凑到他手心里去:我知道,可我长这么大,连和谁亲吻都不曾有过,怎么可能愿意去做那种事情,他们这是犯法。沈过,我没有被他们扒衣服。
下颌被掐住,宋嘉彦被迫抬头,黑暗中感受到沈过的气息直直喷打在脸面上,心跳遏制不住地狂跳,他听见沈过的声音低沉了些: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和我认识不过一周左右,就因为我是你的同学,你就能这么放心地睡在我床上,跟我说这些你可能永远都不会跟人提及的羞耻事情?你怎么就没怀疑过我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想上了你?
他看不清沈过的眼神,却也能感受到这人语气的不善,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是啊,自己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就会觉得沈过一定是自己能抓住的那根稻草,那块浮萍?
沈过目力在黑暗中依旧优秀,能清晰地看见少年眼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仿若一个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羔羊一时间误入了波谲的大森林,被狼从虎口中救下,还妄图贴着狼身寻求一丝暖意,却被告知身边这个狼也是吃肉的。
他嗤笑一声,想嘲笑这孩子的无知和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喜欢,可手突然被攥紧。
那你来啊,如果是你,我不怕。宋嘉彦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可也坚定,沈过,我之前羡慕你,想成为你,可不知不觉中,这念头变了,我想你永远能对我这样好,希望你的好只属于我一个,就好像我已经拥有了那份难以企及的优秀,好像就能达到自己渴望的顶峰。
他那眼睛里亮了些,炽热和仰慕替代了恐惧,他甚至奉上了自己的唇,印在沈过手心:更何况,我相信你。我被注射了毒品,被丢弃在那么陌生肮脏的地方。可我昏迷之前听见了警笛声,不出意外,我现在应该被带去了警局,被查出有吸毒的经历,被叫了父母过去保释,甚至被强制送到戒毒所去连高考也没法参加可我现在在你家,在你身边,警察不知道,父母也不知道,你如果想害我,何必这样处处为我着想?